為了「法國五月藝術節2024」，我們早前再跟林嘉欣同行，於花都巴黎與文化探戈，繞着塞納河畔來來去去，巴黎鐵塔、凱旋門、香榭麗舍大道統統不是行程，卻拐進圖書館、排練室、音樂廳、藝術中心等地，抓緊機會邀請藝術家、創作人侃侃而談，為我們講解導覽「法國五月藝術節2024」即將來港上演的項目，敞開一趟知性的藝術深度遊。
文、圖：黃子翔
藝術節大使的法國情緣
「每次回到法國，我都覺得很『餓』似的，不停看展覽、演出！」嘉欣用上「回到」的字眼，便知道法國在她心底裏的位置，「對我來說，巴黎不是『外地』，每次回來，有種歸屬感。」自2014年至今，嘉欣已是第十一年擔當法國五月藝術節大使，原來當初是她主動舉手參與傳媒團，此後一期一會，沒有間斷，「就像學生一樣，到當地不同藝術機構，訪問藝術家、策展人、館長，了解他們的故事和創作理念。」日子有功，她自覺成長、豐富了很多。
嘉欣跟法國的淵源頗深。為了鑽研劇場表演，她曾於2007年在巴黎暫居半年，「當時還沒有特地去學法文，也沒有朋友，那半年間，除了上課，我幾乎沒有說話！」她只給自己一個目標，「就是每天去看一個展覽，盡情沉浸其中。」後來當上法國五月藝術節大使，從此跟法國結下更深的緣份，「法國孕育了我，為我打開不同藝術創作大門。」
作為藝術節大使，她還會給團隊「腦震盪」。今屆節目之一、跟M+合辦並與法國國家圖書館（BnF）共同策劃的《香港賽馬會呈獻系列：黑白──攝影敘事》展覽，便是她一手撮合，現於M+地下大堂展廳開展，「當知道BnF原來有那麼多相片收藏，便提議藝術節團隊接觸對方。」她早前也為團隊推薦，那位在跳蚤市場購買的舊畫加工、添上Pop Art等元素的「Hacker Painter」Blase，說不定本地觀眾有天會走進他的香港展覽，「我不覺得參與多了策展工作，只知道大家是一個團隊，每當有新發現，便會分享。」但她坦言責任感愈來愈大，「需要認識、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音樂變色龍 尋找新聲音
是次巴黎之旅，我們除了參觀法國國家圖書館，還拜訪了即將來港獻技的音樂人提耶里・梅拉德（Thierry Maillard）和指揮莎雅・齊奧妮（Zahia Ziouani）。Studio Soult位於巴黎近郊Maisons-Alfort，遠離鬧市煩囂，格外清幽，提耶里・梅拉德等一行人就在大屋門外迎接我們，除了準備好午餐和美酒，還即場排練三重奏，跟我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中午。
提耶里・梅拉德是一位多才多藝的作曲家、鋼琴家、編曲人，從古典音樂、電子音樂到爵士樂，從管弦樂團到爵士三重奏，從Frank Zappa到Supertramp，他通過不同的音樂實踐，詮釋了何謂隨心而為。排練期間，坐在鍵盤前的他，與鼓手約安・施密特（Yoann Schmidt）、負責鍵盤和鋼琴的艾馬利・費伊（Amaury Faye），為我們演奏多首將於香港音樂會《The Two Sides of Thierry Maillard》表演的作品，那些來自專輯《Moog Project》的曲目，風格跨度果然很寬，我們能夠近距離欣賞他們充滿默契的演繹，被他們的音樂熱情感染、撼動，十分難得。
提耶里・梅拉德於2023年以《Moog Project》展示了不一樣的音樂面貌。這是一張難以被歸類的專輯，一切源於他想復刻一種經典樂器——Moog聲音合成器的獨特音色。對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流行音樂有認知的樂迷，大概不會對能模擬以至合成各種聲音的合成器陌生，美國電子工學者、電子樂器製造商Moog Music創辦人Robert Moog，於1964年設計出第一台充滿革命性的Moog synthesizer，從此改寫了音樂歷史，吸引The Beatles、Pink Floyd、Kraftwerk等不少著名樂團、音樂人用來創作、演奏音樂。
1994年，當提耶里・梅拉德開始投身音樂事業時，收到一份對他影響甚深的禮物——Mini-Moog，除了鋼琴，他很喜歡彈奏它，也對偶像Chick Corea、Herbie Hancock、Joe Zawinul等以該樂器奏出迷人音色，印象深刻。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音樂憶記，也給他帶來強烈情感，他當年就省下零用錢，購買英國流行組合Supertramp《Breakfast in America》。
為了向Supertramp，以至Chick Corea、Herbie Hancock、Joe Zawinul致敬，他跟Moog品牌合作，以電子合成器、鋼琴、鼓組成三重奏，在專輯《Moog Project》改編Supertramp幾首歌曲，好像〈Breakfast in America〉、〈Dreamer〉、〈Logical Song〉等等，轉化為電子爵士搖滾作品，還創作了四首個人作品，包括以阿波羅太空船為靈感的〈Towards the Moon〉，約安・施密特也交出了〈Kristelle〉和〈Le Bagne〉兩首創作，又把著名爵士標準曲〈All the Things You Are〉改編新版本，「爵士樂本來就是要不停地即興演奏，總是尋找新聲音。」
提耶里・梅拉德與他的三重奏，將於6月14日及15日，在香港大會堂為本地觀眾帶來兩場音樂會，分別以「法國歌謠三重奏」、「莫格計劃」為主題，邀來年輕口琴演奏家何卓彥，以及著名爵士結他手包以正，先後擔任特別嘉賓，奏響兩晚各具風格的爵士夜，「很期待跟香港音樂人同場較技！」
看了他們投入的綵排後，嘉欣打趣地說提耶里・梅拉德就像變色龍，他聽後笑了起來，不僅沒有否認，「我在2021年與全女班室樂團發表了專輯《Caméléon》！」然後他在YouTube播放《Caméléon》作品，美聲繚繞，這隻變色龍，果然有着瞬間變換不同音樂氛圍的神奇力量！
當交響樂遇上霹靂舞
翌日，我們來到位於巴黎市北Rue Roger Salengro的Conservatory Municipal Music And Dance，在一個甚有氣派的小型音樂廳裏，跟法國嬉戲交響樂團（Divertimento Orchestra）創辦人及指揮莎雅・齊奧妮（Zahia Ziouani）見面，她還站在指揮席上給我們拍照，叫我們想像她落力指揮時的神采。
這位阿爾及利亞裔法國知名指揮家，從小學習古典結他和中提琴，一直夢想成為指揮家，盼跟不同音樂家合作，然而當初不被看好，但師承羅馬尼亞指揮大師傑利畢達克（Sergiu Celibidache）的她，憑着過人才華、努力和堅持，擁抱挑戰，終在1998年跟大提琴家雙胞胎姊妹，一起創辦嬉戲交響樂團，又於2008年成立嬉遊曲學院，致力培訓年輕音樂家，「有了自己的管弦樂團，我可以自主地選擇演奏曲目和活動企劃。」
在男性主導的指揮界穩佔一席位，殊不容易，根本就是一部勵志熱血故事，她的事跡便於去年被拍成傳記電影《嬉戲曲》（Divertimento），將於5月26日在香港文化中心放映，讓本地觀眾更了解其人其事。
嘉欣問莎雅・齊奧妮的第一條問題，便是為甚麼至今仍然堅持走進學校、社區，把音樂帶到新移民、草根階層等弱勢社群？莎雅・齊奧妮表示一直毋忘自己的新移民出身，在成長路上碰到許多影響她、感染她的人與事，得以成就今天的自己，所以希望作出回饋和貢獻，「無論是甚麼背景的人，同樣有接觸音樂的權利。」在那些社區音樂會上，她不僅辦演出，還即席講解音樂，着重音樂的普及性和教育性，叫嘉欣十分佩服。
於5月23日及24日在港舉辦的《新世界交響頌》霹靂交響樂，叫人耳目一新，結合交響樂與舞蹈，包括今年巴黎奧運新項目霹靂舞！屆時莎雅・齊奧妮聯同法國嬉戲交響樂團、香港城市室樂團，演奏選自歐洲、亞洲、非洲、南美洲的古典音樂名曲；被《金融時報》譽為「法國嘻哈舞文化大使」的編舞家穆哈．莫蘇奇（Mourad Merzouki），則帶領卡菲舞團，以嘻哈舞、霹靂舞、武術、當代舞為靈感，通過連場熱舞，呼應美樂。
「我覺得就像把兩個『世界』結合似的，十分新鮮！」原來莎雅・齊奧妮與穆哈・莫蘇奇已合作了兩年，對方也是定居法國的新移民，她不諱言受到好奇心驅使，經常為演出加添新元素，「古典音樂的聽眾普遍年長，希望藉着霹靂舞等新元素，招徠更多受眾。」現時串流音樂大行其道，但她坦言現場演出是不能被取代的，「無論氣氛、樂師的投入，以至音樂在空間的傳達，現場有很多東西發生，觀眾必須親歷其境才能體會。」《新世界交響頌》其中一首曲目，是譚盾的〈鑼鼓〉（選自《八色》），「我鍾意譚盾的音樂，因為很有力量！」
嘉欣大讚莎雅・齊奧妮平易近人，也因為二人都是母親，談起來特別投契，「大家都關心下一代。」除了《新世界交響頌》，她很好奇這位指揮家，怎樣於5月26日的《嬉戲作樂社區音樂會》，跟來自聖保祿學校、中華基督教會基新中學、官立嘉道理爵士小學的學生，攜手舉辦一場社區音樂會，實踐她的音樂理念。
我們最後還走進藝術家工作室雲集的POUSH，以及讓普羅大眾於偌大空間裏自由自在歌唱起舞的前衛文化中心CENTQUATRE-PARIS，為這次充實的法國文化之旅畫上圓滿的句號，甫回到香港，「法國五月藝術節2024」隨即展開，我們再次投進法式風情的擁抱中，在賞藝路上繼續發掘有趣與驚奇。
【法國五月藝術節20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