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讀者來信，這回比較特別，沒有要解答的問題。他想我代為寫信，把言語轉為文字，寫給他的前妻。

「鈴，

情人節是我們的周年紀念。妳笑我做人太懶，兩個紀念日一併慶祝，可省下了不少心思。

我說，往後的日子有妳，我怎可能懶。每年每天，我會為你準備大小窩心驚喜。

妳的過去，我懂。
我的缺點，妳懂。

畢竟我們從好朋友做起，妳知我沉悶，我知妳愛玩。最初，性格像拼圖，形狀兩極都可以互補。你喜歡主動，我習慣配合，床上床下我都是如此聽話。

我照顧媽媽的時候，妳出軌了。我問妳，為什麼？

妳說，這不是第一次，也不保證是最後一次。

我哭了，我們短暫分開了，你和他在一起了。然後，媽媽撐不住，那個晚上你到醫院陪我到清晨。

妳說我是最特別的人，問我會否願意等。妳是自私的，在不恰當的時候，問不恰當的問題。

我沒有回答，然後看著妳枕邊人轉了又轉。兩年後，妳又問我，還愛妳嗎？

如像肥皂劇，我其實早買了戒指，不期待你回來，或者只是喜歡等待。你確實在身邊，我卻不知所措。

沒多久，我向妳求婚了。這是妳想要的，因為受過太多傷，想要安定靜好。我能給妳溫暖，但無法使妳快樂。

妳懂的，所以答應了，我們無風無浪地舉行了婚禮。不如一般情侶為瑣事爭執，我們互相遷就，其實我有很多要求，只是妳沒察覺。

因為不期待，所以除了妝容有那麼一點在意，妳只問我，能否不請同事到婚宴。

從來沒提過，我也不想知。但大概都懂，有個人妳不想再見，這些年，一直都是那張臉。

我有點鬥氣，說同事對我很重要，兩邊都邀請怎樣？妳生氣了，摔壞了我喜歡的白瓷燈。

現在能老實告訴妳，我是刻意的。最後妳婉轉問，人數設個上限好嗎？剛好不夠請我們的同事，一切對妳都好。

可能我都鬆了口氣，至少妳能專心做我的新娘。

大家都問，為何我這樣喜歡妳。

我左眼視力很差，有時走路會不平衝。以前妳帶著我跑，在尖東海旁我摔倒了，妳陪我坐在地上，說休息一下罷。

我竟然真的睡著了，天旋地轉，讓我不清醒，或者因為看不清楚。

我醒來時妳還在，大概被旁人笑了，但妳沒有離開。一次，妳一次都沒有嫌棄過我。

從什麼時候，我認定自己是次等呢？不記得，但我知道，那夜妳很美。

我們的床事，妳沒有高潮，但妳總說很滿足。
我們的婚姻，妳很少提起，但妳總說很幸福。

我知道說謊是妳的天性，只是我也喜歡被騙。這條路是長遠的，因為拼圖是互補方能完整。

直到，我再沒有抱妳，我再沒說愛妳。這樣的我竟然出軌了，也坦白承認了。

妳不是第一次對我哭，但我知道，那是妳第一次為我哭。

我才明白，路已經走完了。我不想再做妳的後備。

同一個晚上，我們久違地親熱了。我覺得自己能滿足妳了，妳抱得我好緊，接吻時，妳哭了。

我未曾幻想過，會由我提離婚。更不敢期待妳會挽留，卻偏偏，妳是如此肉緊。該羞恥對吧，我認了，看著妳這樣痛苦，我有點自豪。

終於有一部分的妳愛上我了，對嗎？

離婚的手續，原來只要雙方同意，沒有想像麻煩。妳還是很將就，像結婚一樣。

還記得婚後妳離職了，好些日子夜歸，有些我從未聽過的朋友，和妳見得好密。

是他嗎？抑或另有其人，已經不重要，我亦從來沒有問。

妳和我之間很接近，卻習慣留白。騰著的空間擠不進自由，所以必須有人要走。

分居才發現，妳我的物品是這麼容易分清楚。沒有矯情的說話，也沒有最後的擁抱。

我們彼此說了對不起，這樣就好。

獨居的我再開始跑步了，一個人容易跌倒，唯有放慢點。

最近，妳找到新工作了，也找到另一半。意外的，是妳親自來電告訴我這個消息。

妳說這個對象很好，甚至想結婚了。我最懂妳，知道這次，妳是認真的。

又一個情人節過去，妳學會愛人了，我們這些年，總算沒有白過。

我仍然愛妳，大概永遠都會愛妳。

願妳過得好。

明」

他的聲音很沙啞，卻要我寫得平靜。他說，不想放下，也習慣記起。一生遇見這麼一個妳，是種微妙的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