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及上世紀末至千禧年代初的陳果，他不是教人喜歡、就是令人討厭的導演：那些「姨媽巾膠布」、「衞生棉條奶茶」及其他粗鄙細節，未必人人接受；但他對草根階層的赤裸描寫、對香港社會及政治氛圍、中港關係的諷刺，既幽默亦悲涼，教人難以忘懷。就是這種極端，讓他自成一家。但近十多年來，可看到他盡量在主流和另類兩邊取得平衡：Cult片以商業娛樂片拍攝手法處理；商業娛樂片又加入Cult之元素。結果是「兩頭唔到岸」。其新作《鬼同你住》主題明確，批判香港樓市，又發揮其老頑童本色，驚嚇搞笑共冶一爐，可惜玩得過火，令他的缺點也越見明顯。

文：Harrison Yau
圖：LEGO Poster by Harrison Yau、電影劇照

人心不古 舊日時光好

陳果與紀陶合編的《鬼同你住》，或令人聯想起彭浩祥2010年執導的《維多利亞壹號》，同樣是香港樓市奇譚，亦不乏血腥暴力，但論探討範圍、角度之廣，則以《鬼》較勝一籌。全片可分成三條主線：黃又南飾演的地產仔推銷半山凶宅，吸引炒家照搶，但鬼業主車保羅豈會罷休；邵音音的幾個子女為分身家，希望母親賣掉祖屋；唐樓業主太保為賺到盡將劏房越分越細，但就是甩不掉一隻被遺棄的小鬼。三段故事，從地產商、經紀、炒家、富戶、窮租客等角度出發，見證香港樓市之荒謬，皆源自人的貪念，錢比親情、愛情更為重要！粉麵店老闆張達明將魚蛋粉越分越細來賣，對主題更生點睛之效。戲中有兩個片段教我留下深刻印象：片首一幀一幀昔日生活照，以及中段劏房住戶的鼻鼾聲形成的音樂節奏，道出舊日生活美好，窮亦過得快樂，在全片的腥風血雨外帶來一點暖流。

過猶不及 越玩越沉溺

血腥、情色，已似是陳果作品的標籤，間中用上可稱得上是風格，但過量的話，則流於賣弄。有朋友曾跟我說：「越刻意去拍一齣Cult片，便不會拍出真正的Cult片。」放諸於這齣半Cult的《鬼》，倒也貼切！影片開首的母女大廝殺，B級片特技、招式騎呢，其實是笑點，但就拖長來拍失去一點喜劇效果。到中段一些劏肚場口，已較人看得麻木。至後段更不乏鬼怪互「片」，甩頭噴血，五顏六色的血漿濺到牆上（不知有否受Jackson Pollock畫風影響），鏡頭重複又重複，慘叫聲不斷，已達厭倦程度。記得看陳果舊作《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時，末段的飛車追逐，紅Van內眾角不斷搖晃的鏡頭已嫌多，今次《鬼》更屬「拖長篇」，再加場「鬼頭保齡」，我已不知如何反應，只有數個觀眾笑聲環繞全院！陳果的Cult，還有改善空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