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香港有多壞？《蘋果日報》會一夜消失；中學通識及視藝科教師黃Sir（vawongsir）會被清算，不勝其擾辭職。黃Sir的大事回顧，是於網上發表政治漫畫，2020年遭人匿名向教育局投訴，再被學校以「資金不足」為由拒絕續約。轉校任教後，今年4月教育局正式裁定他專業失德。
「其實第二間學校對我好好，但我不想為校方添麻煩，才辭職。那時教育局不斷去信學校，問點解請我。加上社會輿論和媒體爭相報導，令我情緒開始頂唔住。」失業後，漫畫仍繼續。「比起以前我上《蘋果》頭條，過去半年是靜了下來，覺得是時候向大家交代一下，便開畫展。」畫展叫《無聲彷有聲》，意味禁聲時代，同路人仍能心照不宣，他失笑：「可能我只畫一個黑色的格，大家都會明。」
文：凌梓鎏
圖：凌梓鎏、vawongsir
不服氣 以漫畫大聲吶喊
黃Sir被裁定專業失德的處分，是收到一封警告信，雖與「釘牌」相距甚遠，結果卻同樣難以生存：「像被記缺點咁囉，原則上無乜嘢，但這半年我試過找代課工作，去了幾間學校面試，都沒回音。當然，可能只因我本身唔夠叻啦。」「失德」風波的後遺，還有情緒困擾，有陣子他要找心理學家求助。「最嚴重時，聽見開門聲或警車聲就好panic，擔心被捕，心理學家說是panic attack。」
他畫漫畫諷刺時弊，教育局卻看成「對政府或警察提出無理指控」。「我辭職後不久，便發生《羊村》繪本團隊涉煽動仇恨被捕、警方斥責政治漫畫家黃照達抹黑少年警訊的事，令我非常驚。」現在比較能調適心態嗎？「仲係每刻都驚。有時覺得要執喼走，但又不服氣，我畫畫啫，有幾激進？」要在白色恐怖中找安全島，他形容只能戴戴頭盔。「我大概每隔兩日畫一幅，數量跟以往差不多，但post出來的就少咗好多，因為真的會自我審查。畫完會諗，出唔出得㗎？」
要畫下去，曲線表達是生存之道，「無聲彷有聲」的畫展主題亦應運而生。「我發覺自己的畫，愈來愈多是沒寫字的，不會畫公仔畫出腸，這是我的技巧，你get到幾多就幾多。」畫展展出黃Sir 12幅網上漫畫，以底價$1,000起讓大家自由定價購買。「我揀的畫全部看似好靜，但入面『好嘈』，意境『好重』。」包括他的經典作，畫男孩深夜在床上碌手機（看新聞），掩面痛哭。「其實佢喊得好大聲。」
過去兩年，誰沒試過悲從中來？畫展名字就與黃Sir一次感觸落淚有關。「我是90後，會重聽謝霆鋒、Twins那些歌。可能大家沒為意，謝霆鋒《無聲仿有聲》的MV談反廢料污染示威，拍警方和市民對峙。謝霆鋒點可能拍『黃嘢』吖！但若你代入香港人的身份去看，就不得了，完全像2014和2019年的情景。有天我看著看著，就哭了出來。」
失業時 感激同路人互撐
畫展在南豐紗廠的Retold咖啡店舉行，「原本我不認識老闆，他在IG上找我，邀請我開畫展的。」同路人伸手互撐，令黃Sir久不久有新搞作，例如曾與男神王宗堯合作出tee、為良心餐廳Pizzeria Jacomax做壁畫等。對失業的他來說，在經濟和情感上，「呢啲梗係幫到手，但我沒穩定收入，本身已很危險。而家食緊儲蓄囉，去市集賣產品會賺到少少。半年前我的新聞最熱哄哄時，很多人在市集感性消費，畀錢支持我，現在人流就少了2/3，仍喜歡我作品的人會留下。另外我開Patreon的收入，能幫補交屋租，勉強生活得到。」
最近他才在網上呻，用了十年的Mac機壞了。提起「搵食架生」壽終正寢，他忍不住怪叫：「iMac嚟㗎！用住iPad畫畫先囉。真係愈窮愈見鬼！」黃Sir雖是獨居寡佬，但上有高堂要照顧，「我是獨子，阿媽有腎衰歇，她拿傷殘津貼，但金錢上始終有需要。」他形容阿媽是傳統慈母，「出事時喊苦喊忽叫我別畫了，但她冷靜過後，都明自己個仔係邊種人。」
好人想做好事，但不知何時大限將至。他曾出版圖文集《假如讓我畫下去》，也為George Orwell名著廣東話翻譯版《動物農莊（港豬版）》畫插圖，都是社運逆權「爆眼教師」、山道出版社創辦人楊子俊邀請他合作的。「大家都諗過出第三本書，但仲出唔出到呢？」無論如何，黃Sir非常感激出版社，早在去年，他遭投訴而被學校炒魷時，「楊子俊就即刻找我，說想幫我。尤其出第一本《假如讓我畫下去》，他給我的版稅比平常高很多，盡量扣除成本和人工，收入都歸我。」
老土說句，黑到盡頭，光才更顯亮麗。歷盡起伏後，今日黃Sir說：「跟我半年前受訪時一樣，我仍然覺得，大家要一齊面對黑暗的來臨。我不知何時重光、如何重光⋯⋯但我期待有這一天。」
【vawongsir插畫展——無聲彷有聲】
日期：即日至2022年2月25日
時間：1-6pm（逢星期一休息）
地點：Retold咖啡店（荃灣白田壩街45號南豐紗廠1樓102號）
【vawong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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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tagram：@vawongsi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