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德（阿德）半年前才開了畫展《好大個煙圈》，轉眼又有新展《今天不唱情歌》 ，fans應該好開心。上次阿德記錯歌手威利80年代的歌名〈好大個網〉，而得出展名《好大個煙圈》，今次他籌備新展時，也有陳年回憶浮現，畫面伴隨張學友和王菲合唱的〈非常夏日〉。
「忽然記起1994年時，我在廣告公司做visualiser，經常通頂OT，成班後生仔好眼瞓，就『焚』機聽呢啲歌。」年少多好。「那時香港未回歸，我年輕時係份糧奀啲啫，但無憂無慮。」昔日社會，一切相對簡單。「現在⋯⋯就相反囉。」一如阿德以往的畫展，《今天不唱情歌》與香港相關。「情歌即是愛。愛是personal的，美好的事物或回憶，我先愛得到㗎嘛。不可愛的又怎去愛？點解成日迫人愛你啫？愈迫我就愈反感。」在新香港，誰在迫誰愛乜愛物？你話呢？
文、圖：凌梓鎏
有種鄉愁叫叮叮宵夜
回帶到2016年，阿德在海港城舉辦《海港》個展，是他首次做主題性畫展，自此由長久畫漫畫，轉至塑膠彩畫等藝術創作的新階段。阿德以往的漫畫常被稱為「騎呢麻甩」，近年畫風固然不同了，而他真人其實並不麻甩，每次在展場總極度謙遜有禮。這位70後還自嘲，在烏煙瘴氣的香港，他只是一個躺平的廢佬。「現在我怎樣能開心？畫畫囉，匿喺自己的世界中躺平。」
由《海港》到這次《今天不唱情歌》 ，阿德一直畫香港，當現實社會歷盡動盪，這些年他的畫外之音也有變：「感覺是愈來愈絕望吧。今次的畫依然有我一貫的元素，如巴士、屋邨和碼頭等，都與香港有關聯，畫的是現時與從前比較下，所產生的失落和悲涼感覺。有些畫較subtle，有些則會抽水諷刺一下。」
香港移民潮令周遭飄盪陣陣集體悲涼，阿德其中一幅新作〈夜半時肚餓〉，畫深夜在海上遙望化身一輛電車、緩緩前進的7-11。畫旁的資料標示牌由阿德手寫，並畫了一隻想划去7-11的小船。「要划幾個鐘才去到！這幅畫是送給去了外國的人，他們不再有港式叮叮宵夜吃了。當然你在外國小鎮都有便利店，但仍會懷念香港的情懷和生活習慣。不是說他們很慘，而是講緊一個無法緩解鄉愁的處境。」
藝術創作界也有不少人移民，尤其畫政治漫畫的。「我好尊重他們的選擇，你去到邊，邊度就係香港，只要初心冇變咪得。」他也閃過離港念頭，「不過父母俱在，我這個年紀好尷尬，和太太又沒小朋友，好像沒什麼動力重頭來過。」大環境不堪，但留下來總得好好自處。「2019年時最憤怒，現在憤怒已過，是悲涼。雖然無法改變什麼 ，很無奈，但咪慢慢睇吓會點囉⋯⋯睇吓邊個長命啲。」
唔畫出腸 慢慢嗒落先有味
《今天不唱情歌》共廿多幅紙本作品，以水彩、塑膠彩和不透明水彩繪畫。有些像〈夜半時肚餓〉帶點離愁別緒，有些充滿「阿德式」的過癮，大有「你明就明」的想像空間。阿德常說自己從前是港豬，「有人早就醒了，我到2014年先識醒，醒咗自然有反應和感受，畫畫會將它轉化，用另一個方式表達出來。」不直白是他享受的樂趣，作畫向來如此，「畫公仔唔好畫出腸嘛，要慢慢嗒落先有味，又可讓人聯想到其他嘢，咁先得意。若給你一眼睇晒，就冇可觀性和耐讀性了。」
像一幅〈記得寫信俾我〉，畫屋邨前的公路上，有輛70年代「人人搬屋」那種搬運公司的貨車。畫作標示牌寫著：「記住寫信俾我呀，手寫信喎，我唔識用電腦㗎。」仔細看，原來路邊有隻小狗在追車。阿德笑：「那句話是牠講的，因為捨不得車上搬家離開的人，所以叫對方寫信，狗仔唔識用電腦㗎嘛，哈哈。」畫中有屋邨有舊式貨車，嗒落則是昔日大家仍會執筆通信的情懷。「如果純粹懷舊，可以依照舊相畫寫實畫，但這不是我的approach。我的懷舊要有切入點或message，跟現時作比較或反襯。」
他說自己畫的，大部分非真實場景，全是腦中構想的香港。展覽中一幅〈堅拿道之戰〉，畫高達在灣仔一帶作戰，他笑：「其實堅拿道都唔係咁嘅樣。」高達模型常在阿德的畫出現，是他的童年快樂回憶。「第一代高達有一集講它在香港作戰，所以我一直有這個情意結，今次便畫出來。」在灣仔開戰，香港人可以有很多聯想。「有些畫冇咩寓意，但如果你覺得有，就自己諗啦。」藝術就是歡迎你有無限想像，不存在「諗多咗」的問題。「藝術咁樣先有趣。」
阿德說，日後會繼續畫關於香港的作品。「我只能畫自己感受最深的東西，沒可能不關於香港。別講到自己好偉大，不過我有丁屎咁多使命感，覺得要傳承某種價值觀。我做的事很微小，甚至不知有冇用，但作為畫畫的人，起碼對得住自己良心。」之所以，他「今天不唱情歌」。
【楊學德《今天不唱情歌》暨Parallel Space四周年展】
日期：即日至10月30日12 – 7pm（逢星期二休息）
地點：深水埗大南街202號地下Parallel Space
IG：@hok_tak_yeung / @parallel_space_h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