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句舊歌詞:「最可怕是愛需要及時。」過去半年,花藝師小葉一直替獄中手足,免費送花給親友和情人。今天情人節,有手足托她送花給前男友:「她說因為被捕,想復合的機會都沒了,不過期待出來後,還有可能跟他一起。」小葉常聽手足的愛情故事,有人忍痛分手,更多人怕被拋棄:「但開心事也多的,有人訂婚和結婚。」
當世界極速崩壞,愛要及時很現實。去信獄中,懲教署人員會拆開檢閱,決定能否交予囚友。小葉寄「和你送花」回條與手足溝通,向來順利。「最近很多手足收不到回條,我也不知為何。愈來愈多事做不到,希望大家珍惜現有的時間。獄中都有手足找到幸福,外面的情侶更要珍惜對方。」
文:凌梓鎏
圖:凌梓鎏、受訪者提供
手足不是一堆被捕數字
早前有傳媒指,懲教署就查詢重申,任何寄予在囚人士的信件,如性質或內容對任何個人的人身安全,或對院所保安、秩序及紀律造成威脅,署方有權將信件截留,並退回發信人或銷毀。小葉說:「有手足猜想,但想不通,一張送花回條有什麼危險?」回條不過讓手足填寫花束要求、收花人資料、想與小葉分享的心聲,還有一個重要空框,用來寫留言給收花人。「我會將這個框框剪下來,貼在卡上,連花一起送的。」
「寫爆框」是常態,更有手足曾另加數頁紙,與小葉詳談他與太太如何相識。「我會因應每人的故事,去設計每束花。手足不是一堆被捕數字,他們犧牲了與家人和女友相處的時間。我想提醒大家,不要忘記他們。」
她的送花行動,與立法會前議員邵家臻成立的囚權組織石牆花合作,由組織的社工寄出及接收回條。小葉不在探訪名單上,從未與手足見面,但她很細心:「我會寫下收花人的反應,連同花的相片寄回手足。」經回條的紙上交往,有手足與她已發展成筆友。「雖然很多人收不到情人節的送花回條,但我不理了,決定以往有聯絡的手足,我都會替他們送花,大概70位以內吧。」
她說當初開始送花,收到第一張回條,看得心戚戚然。那位手足激怒女友,想趕及在對方生日時送花致歉。「女友已數月沒來信,也沒探他,手足天天在等,其實很慘!」小葉總會親自送花,本想幫口哄回手足女友,但對方請了家人代收:「我自己也寫了一張卡給她,又留了我的電話,叫她若有什麼說話,可請我轉達手足 。」可惜一直沒下文。直至手足聖誕時再送花,小葉才知雨過天晴了:「原來女友學業壓力太大,才有段時間沒探手足,還弄得身體不適住院,不過現在他們關係很好!」
可能終身監禁 忍痛分手
愛情有高低起伏,本來平常,但須知獄中,每種等待都無比漫長,每段親密關係都有強大支撐力量。能替手足送一束花,小葉覺得也重要的。「希望透過送花,讓他們向媽媽或女友表達心意。始終掛念和感謝的說話,即使探訪時,有時也很難說出口,尤其是男手足。看著家人為自己頻撲,送物資進來,手足不停接收,其實他們常有歉意,會覺得內疚。」愧疚於情人的故事,她聽得心酸。
「有手足要等到2023年才開審,法庭拒絕保釋,還押時間這麼長,而且可能會被判終身監禁,所以他跟女友分手,不想她等一個等不到的人。」他請小葉送花作為「分手禮物」,在回條上給女友留言,寫完又刪,刪完又寫,一片糾結不捨。後來手足告訴小葉,分手後,前女友仍來探他,雙方關係欲斷難斷。「我鼓勵他說,不是所有手足都分手收場的。因為送花,我知道有些人坐監,也能與女友訂婚和結婚,甚至有人預計最少坐監廿年,女友都願意等他。」
小葉聲線柔弱,但談起手足的感情事,說得字字肉緊。想從前,她形容自己是和理非。「我2019年8月才開花店,辭去原本做visual merchandising的工作。花店剛起步時,生意不會太好,所以我也不常留在店,有遊行一定參與,卻沒勇氣上前線。遠遠望著手足在換裝備,心裡很難受。」
每人的承受能力不同,送花是她踏前的一小步。免費為手足製作和派送花束,小葉靠花店的日常收入幫補,但疫下生意如何?「不太多,純粹夠交租。」她仍將今年賣情人節花束的收益,全數捐給石牆花做囚權工作。抗疫抗暴累人,也改變人:「以前我想過移民台灣,但自從做『和你送花』,接觸手足多了,便想留下來支持他們。現在運動熱度退減了很多,看似很『和平』,但正在坐監的人,我們就可以不理他們嗎?就算寫一封信,對他們來說也很重要。」
【石牆花 x 小葉 |「和你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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