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梅岩除了是著名劇作家，也是記者圈中著名的好好受訪者，她相信你友善，便會坦誠相向侃侃而談。生於溫暖家庭，善意是她安心立命的錨。「我父母的善良是我的anchor，令我很想像他們一樣。」文革時期，她父親指出共產黨推行愚民政策，曾被關進洗腦教育營。「他是很有廉恥和道德的人。」
今日，沒廉恥的政治嘴臉滿天飛，她曾在Facebook慨嘆：「我們都在煉獄，只是不知道在第幾層。」她的舞台劇作《聖荷西謀殺案》將第四度重演，首演時為2009年，回想當年的香港：「就如懷念童年時無憂無慮！不過乜都假，所有好的劇本都從心出發的，最緊要我對自己相信的真善美忠誠，而不是對政府囉。」
文：凌梓鎏
圖：凌梓鎏、網上圖片
將劇獻給麻木生活的人
聖荷西，即美國加州城市San José。莊梅岩在演藝讀過編劇，《聖荷西謀殺案》是她畢業後幾年，拿獎學金赴美遊學時醞釀的作品。那時她首次離家生活，年紀快將告別二字頭：「好遲呀！很多人大學已住宿舍，但我在家住得好舒服，父母又不煩。我去美國，這麼大個人才體驗homesick，忽然有很多文化衝擊，不只是外國人，還發覺中港台的人，價值觀非常不同。」
她很記得，當時遇上一位大陸藝術碩士生，大家言談甚歡：「但一提六四，他說他哥是軍隊的人，說當年沒死那麼多人，是學生衰。談不下去了，我知我跟他永遠不會相同。」中港台差異，她寫進《聖荷西謀殺案》其中一場戲，全劇主線談移民聖荷西多年的香港夫婦，為保身世秘密而動殺機。當年首演，她在場刊寫過，此劇是「獻給遺忘了存在的人們」。「意思是麻木過活的人。劇中角色若早點意識到不想過這種生活，會為自己爭取，結果就不一樣。」
想起當下香港地，針拮到肉好痛，但起碼痛醒，人少點麻木？「係，我覺㗎！」她說朋友因社會運動，與立場不同的半生知己割席，不覺可惜。「他反而想，以前自己在搞什麼？為何認識多年，也不知朋友想法。」這是雪亮眼睛內置黃藍濾鏡的時代。「我當然會盡量支持黃店，盡量不搭地鐵。」但關於劇場，她強調選角不分顏色，是看能力的，說起《聖荷西謀殺案》女主角田蕊妮，就很肉緊。
「無可否認，可能近年的政治風波，令我多留意阿田，而發現這個演員很有character。我的政治立場很鮮明，但我不是因她黃而找她，是她本身就是一個好演員。」打趣問，面前出現一位超有能力，但超藍的演員，她能過心理關口，真會起用？「我會喎！因為在我的世界，藝術是凌駕一切的。Theatre本身是中性的，不，應說聖神。除了讚頌極權的戲，大部份戲都談真善美，我的戲也是。藍的演員或觀眾來，他們才能感受我們的美好，我會希望感化人，多過篩走人。」
心靈仍自由 沒什麼不敢寫
莊梅岩不是講笑。她寫過關於六四的舞台劇《5月35日》，事前曾去北京探訪難屬，2018年尚在籌備，連劇本也未落筆，就有詭異的大陸人找上她父母，繼而直接叫她別寫了。「沒想過咁癲！但想真點，有什麼好驚？他能對我怎樣？」於是劇照寫，翌年上演，她再三請對方來看。「喂，因為真的好好睇！看慣宣傳劇的人，你要知我們這些才是藝術呀！我很想他們看後，回去自己的世界，發現假人假戲的虛偽。」
結果對方來了，她在演後談直言此人在觀眾席，公開事件。「你嚇我，我都要嚇你先，哈。再衰啲，可以叫《蘋果》記者來，但我沒有。怎說呢？雖然他有任務，但我不會assume他本身是邪惡的人。我不喜歡以暴易暴，我都很膠，但不緊要啦。」最後那人讚劇好看，還買了兩個紀念版tote bag。「好搞笑。我不知有否感染他，但至少我fight了自己的空間。」
被壓迫自然想fight back。早在2012年上演的《野豬》，是她寫新聞自由消失的劇作。「做《5月35日》時，香港已進入《野豬》所說的狀態，現在當然更worse。」常說好人一生平安，在《野豬》飾演報章總編的廖啟智早前病逝，特別教人心痛。「我遺憾沒跟他合作更多，以為還有很多時間。以為有時間，不只對智叔，亦apply to現時社會。」因為沒人知下一刻，誰去誰留誰被捕。在盡力好好生活與傷痛抑鬱之間，她跟很多人一樣，會無限loop。
「這是人之常情，不應loop回狀態差時就責怪自己。」年少進演藝追編劇夢前，她在中大讀過心理學。「我有幾位朋友做心理學家，都說近兩年很多人有depression。」她的自處方法，不外兩個字：「盡做。So far沒什麼是我認同但不敢寫的，心靈上仍很自由，莫論這想法是否太樂觀，起碼我自在。」這天上她家訪問，碰上她一對子女。小女兒歲半，洗沖後赤膊跑來找媽媽，可愛得很。「就算多不開心，見到小朋友又會好少少。雖然有很多擔心，但先不理吧。以獨立生命來說，看見他們還是覺得有點希望。」
後記：最後教堂
莊梅岩像她女兒般年幼時，身在福建。她在那裡出生，兩歲隨父母來港。「我自小聽父親談文革。因為愛他，想了解他，所以我中一、二已讀很多文革的書，早知大陸那套有幾nasty。」她正在構思新劇《最後教堂》：「你見大陸拆教堂，雖然實物甚至我們的精神都被破壞，但最重要是價值觀要hold得住。」她發覺劇本與林二汶的歌《最後的信仰》，有相同精神。「我們沒夾過，為何都想說這些東西？因為社會有怎樣的土壤，就會長出怎樣的花。大家都在認定，我們追求的東西是對的。」
【舞台劇《聖荷西謀殺案》】
日期：4月30日至5月15日 8pm；5月16日 3pm（逢星期一休場）
地點：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
票價：$280／$480／$680／$880
購票熱線：3128 8288
網上購票：快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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