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月尾舉辦的渣打馬拉松，本是一眾跑手翹首以待的年度盛事，中途卻鬧出只要身負「香港加油」便遭禁賽的事件。而在事件發生的一個多月前，有一神秘創作班底「土風舞冬菇」在Youtube發佈了首張曲詞編監一手包辦的作品《時代·曲 FIGHT FOR THE DAWN》，其召集人談及渣馬一事，不禁炮轟：「連香港加油都唔得，唔通有日連《時代・曲》、時代廣場都唔得？」

文：Layne
圖：Layne、網上圖片、Youtube截圖

自發埋班作品籌備一年 班底名絕無意義

「土風舞冬菇」班底由大概二十人組成，成員擅長的範疇橫跨音樂製作、舞蹈、拍攝、形象設計，其召集人 J 談及作品時表示：「其實《時代・曲》不單止是一首歌，因為當中涉及影像、舞蹈，甚至意識形態等元素，參與製作的亦不止音樂單位。」J 本身從事多媒體製作，身邊朋友也大多在相關行業工作。去年，他與朋友閒談時忽發奇想：「想送一份禮物畀香港人」，於是決定從自己最擅長的範疇——音樂入手、開始召集不同單位，前後花費逾一年時間，自資完成了這份曲詞編監、MV拍攝一手包辦的作品《時代・曲》。作品9月在Youtube平台發佈後，至今View數不足5,000、讚好亦未破千，網民反應似乎麻麻。但對 J 來說，影片下的每則留言都彌足珍貴，是有香港人開始收到「禮物」的證明。

「例如我同佢（指一旁的音樂製作人 L ）做音樂嘅，最能夠表達心聲的媒介便是音樂作品，後來在言談間發現，原來身邊其他人亦希望能夠創作一件這樣的Product，於是嘗試用這種各施其職的方式『埋班』。」提出想法不夠一、兩個月，創作《時代・曲》一事已獲多人響應，令製作儼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由寫歌到排舞、拍MV，班底成員都是「搭膊頭、捱義氣」，甚至連攝影師亦不惜動用私伙架生來進行拍攝。

「埋班」倉卒，咁改名大事總有啲特別意思掛？答案係……錯呀！「其實『土風舞冬菇』係取自卡通《咕嚕咕嚕魔法陣》（90後童年回憶）主題曲中的一句歌詞，由它（歌詞）誕生至今，各大討論區議論紛紛，冇一個人理解到佢係咩意思，我哋當時隨口哼起，就神推鬼㧬咁用咗嚟做班底名。與其說這個名字有種不知所云的未知性，倒不如說是『唔知性』。」J 笑言道，聽罷，記者只好放下手中有關《咕嚕咕嚕魔法陣》中勇者、魔法少女合力對抗魔王的劇情簡介……

作品經國安法「洗禮」 勸勉同業毋須劃地為牢

《時代・曲》歌詞言及「號角」、「烽煙」、「山下見」，MV中又見「面具」、「黑旗」、「黃雨衣」。曲中有「曲」，似乎有不少弦外之音，而作品由籌備到在Spotify、Apple Music、KKBOX等各大串流平台推出，恰好橫跨國安法實施時期，不擔心真迎來魔王重拳？「老實講，擔心係有嘅，但如果你在看這MV的時候沒有既定立場的話，當中的內容是正是反，就留待觀賞者自行解讀吧，毋須對號入座。甚至你細閱歌詞，亦沒有提到任何政治相關的事件，其實大家當係一首動漫歌都得㗎。」J 從容地說著「心中有佛，所見皆佛」的偈語，言辭卻極為謹慎，不難看出他對「魔王」的忌憚。

一旁的 L 接而說道：「其實政治氣候的改變，必然會對藝術工作者的創作產生影響，現在有這麼多政策去壓制不同的人、業界，就算是電影都有著許多可一不可再的橋段，比如周星馳《國產凌凌漆》中的情節亦再難翻拍，其實這正正是創作自由受限的表現。」滿盤殘局、看似絕望，卻無法動搖創作者的信心。「無錯，氣候係改變咗。但我們可以選擇不去迎合，反而是搵方法去『玩』佢，要表達訊息不一定要十分直白，用隱喻又好、用其他故事又好，學人話齋：『明嘅就明』。」

L 表示身邊許多做創作的朋友都覺得「死啦，好多嘢唔做得、唔玩得」，但事實上創作的本質往往就是要逆難而上，越多掣肘、限制，就越能激發創作者的思緒與創意，「既然暫時Stop唔到佢的話，大家不妨換個角度，轉第二條路囉。」J 長歎一口氣並說道：「我相信大家（創作者）都抱著同樣的想法，只希望各位同業在未有明文規定禁止某件事的時候，不需要人人自危，甚至自我審查、劃地為牢……」

鄙夷「本土文化人」的本土文化人

J 話鋒一轉，表示雖然暫時未有打算推出音樂形式之外的作品，但亦不會因為《時代・曲》，而將自己標籤成「這個立場」，或者「一出聲就要講呢啲嘢」的人，可能下件作品是一張檯亦不足為奇。「我們始終不是民運人士、政治人物，我哋係『本土文化人』，唔可以用同一把尺嚟度。我們的作品只希望抒發我們當刻的心情，可能聽日有位成員失戀，我們就會推出一首失戀K歌。」J 笑言。

「本土文化人」一詞在某討論區多被User用作嘲諷打著「本土文化」旗號，漠視是非黑白的藝人或創作者，如今在自資送歌予港人的「土風舞冬菇」成員口中提起，不禁讓人問起「那你們怎樣評價所謂的本土文化人？」J 回應道：「我認為要分開『推動』本土文化的人與真・本土文化人，例如早些年你會見到各大企業爭相採用紅白藍膠袋這種花紋，可能喺幅牆又畫紅白藍、條褲又整做紅白藍。這種做法表面上被稱為『推動』，但事實上只是營銷策略。要傳承香港本土文化應該回歸基本，嘗試保育製作紅白藍膠袋的傳統手藝，而不是純粹借用這個名目來推出商品，這些『本土文化人』的做法並不完全正確。」

J 語帶黯然：「其實任何香港的事物都可以是本土文化，港式路牌、小巴字體、花碼，樣樣都是香港特有的事物，但是推動與保育應該並存，近年越來越多人希望留存本土文化，正是因為有許多人只求推廣，卻忽視了這些本土文化與歷史正被慢慢蠶食、抹去……」

年尾前推出「支離破碎」版《時代・曲》

為回應這種無情的抹除，J 表示在今年年尾前會將《時代・曲》重新編曲，並由女成員重新錄製人聲，與原版最大的不同之處卻是……「新版與舊版的分別主要體現在歌詞上，我們將會大幅刪減七、八成的歌詞，並以詠唱代替，可能只會保留一些所謂『非敏感』字眼，就是要刻意讓歌曲聽起上感覺十分突兀，讓人覺得『咦？點解會聽唔到呢啲字嘅呢？』，從而令大家有另一種反思，都係嗰句『明嘅就明』。」

L 補充道：「其實這正正是意識形態上的表達，先有一首唱得完所有歌詞的作品，然後再推出一首七、八成空缺的歌曲，為什麼會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版本呢？就是因為我們正身處的時代，便是這樣的時代。」「即係點解會出現呢個咁支離破碎嘅新版本？就係因為我哋身處喺呢個咁支離破碎嘅地方囉。」J 最後的結語字字鏗鏘，為採訪劃下句點，似乎也為目前支離破碎的香港宣告Certified。

「寧為玉碎瓦片，將土領重現」——土風舞冬菇 《時代・曲》

支離破碎，未嘗不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