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成立的《誌》,除網上發表專題報導,亦出版著作,內容離不開時事和文化。《誌》目前員工僅六人,小媒體打正旗號努力「為香港backup / 記錄香港」,但近半年開始入不敷支。為捱過財困,《誌》轉型為收費網,最近還推出過百頁的全新實體雜誌 《Side B》,嘗試找更多訂戶。《誌》創辦人關震海是80後資深記者,言談間常自嘲老餅:「我跟年輕同事說出雜誌,他們𢲷晒頭,問意思係咪電子書?」
年輕人視雜誌如文物,關震海有的卻不只情意結,「就算少人看,紙本都需要存在。若有日《誌》執笠,至少我還有實體雜誌的PDF可派出街。」撐不住結業,或如《蘋果日報》、《立場新聞》、《眾新聞》無奈倒下,用上大量記者心血編採的網上報導,都可彈指間消失。當新聞自由被打壓,關震海說:「做紙本是出路。」
文:凌梓鎏
圖:受訪者提供及網上圖片
不能忘記的事 要印落紙
《誌》網站向來有專題、法庭、社會、文化和國際報導,本月創刊的《Side B》則是「社會文化專題雜誌」。問兩者之別,關震海一句KO,意味深長:「我揀得印落紙,就是不能忘記的事。」《Side B》部分內容,收錄《誌》網站的收費文章,如前醫管局員工陣線副主席羅卓堯的專訪。關震海看文中引言,已覺得全文要印在雜誌。「這篇文很珍貴,由一位資深記者用她作為羅卓堯朋友的視角去寫。」
社運期間成立的醫管局員工陣線,在2020年爆疫初期,發起醫護罷工促政府封關。此後做公院護士的羅卓堯,多番自告奮勇入dirty team工作。「他是疫情下一位過癮的人物。專訪內容貫穿2014年、2019年到後來醫護大罷工,你會看到羅卓堯曾是氣宇軒昂的細路,與香港人一起成長。」
寫人物寫時代,有時最大成本是時間。《Side B》不乏經年採訪的文化專題,洋洋灑灑用廿多頁篇幅,尋訪三位寫政治打油詩、大字牌和文宣的人。關震海訪問當中自稱「香港詩癡」的婆婆,內容雜誌限定,《誌》網站看不到。「她是嫁來香港的越南難民,九七後開始寫詩,至今寫了兩千幾首。國安法令她很depressed,不敢再周街貼詩嘛。她寫『政府又講大話』之類,根本不傷人⋯⋯別人看她像傻婆,其實這些詩在街頭藝術存在已久,你在旺角一定見過。」
時代痕跡若無人整理,很易隨風消散,而網媒與紙媒的記錄節奏又很不同。《Side B》是季刊,「像這個文化專題,不少文章費時逾一年去做,得來不易。但網媒要不斷更新文章,否則大家覺得你冇嘢出,好靜喎。」關震海笑:「如果我在網上出詩癡婆婆,會被人話『你搞咁耐出得未』?」近年他眼見海外收費新聞網如《Quartz》,都由線上走到線下,將網上研討會的內容出版成書,覺察網紙之別。他知道年輕記者未必受這套,但苦口婆心說:「中國、緬甸、俄羅斯的傳媒經驗告訴出版界、傳媒人、記者和學者,別忘了紙本的好,要時時警惕,下一個世代必須有書。」
記者仍在努力 別說傳媒已死
香港荒謬已久,寫真話都舉筆維艱。關震海早就發覺,受僱於主流媒體的記者,多少被綁手綁腳。傘運時,「我在《蘋果日報》做偵查報導,開始被人抽廣告、cut偵查組,打壓殺到埋身。」後來他任職《明報周刊》內容執行編輯,統籌過一期封面故事,訪問2016年立法會選舉12位候選人,並滿足上頭要求,覆蓋不同政治光譜。「當年周浩鼎、容海恩我都頂咗,做晒㗎!結果臨付印,整個故事被抽起。」他懷疑,主因是上頭對候選人梁天琦耿耿於懷。 「但公司都了解我,知我不會妥協,不會抽起某個受訪者。」最終報導只能於網上見光。
「我不是要罵舊公司什麼,而是公眾要清楚,《明周》不是獨立媒體。」一如所有主流媒體,記者寫每粒字,版權都歸公司,如何揼心也無法私有,遑論自行刊登。2019年他成立《誌》,就讓獨立記者擁有100%內容版權。但要養活編採部,人腳再少也不易,「到今日仍然經營困難。我只能說自己試過冇糧出。」首兩年他在旺角租了唐樓一室,作為《誌》的實體空間「言志區」,辦收費講座、電影放映等活動,時有NGO廣告客戶合作,這些曾是主要收入來源。「現在NGO被政府打得咁犀利,對我們影響很大。」加上政治環境轉變和疫情限聚夾擊,兩個月前,他已忍痛結束言志區。
「第五波疫情來得很快,我們失去80%收入,要營運下去,真的要靠訂閱會員付費。」早前《誌》在Facebook坦然告急,指二月推出會員制後,「暫時有150名會員,每月獲1.5萬元收入,與10萬元最低營運成本還有一大截距離」,若6月30日前會員不足800人,只能停止運作。大限已定,「我就畀多這幾個月時間自己。」關震海說來冷靜。宏觀香港人對獨立媒體的營運,始終不太關心,他才嘆氣。「《蘋果》等傳媒倒下,大家仍不去好好討論獨立媒體的business model,寧願講句『傳媒已死』!我常接觸年輕記者,這樣說會令他們很心痛,對不對?因為他們仍然在努力。」
【《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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