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香港經濟低迷,苦海求天!我嘅心情都宜家好肉酸㗎我……」張家輝在1999年港產片《黑馬王子》中演繹的獨白歷久常新,似乎置於23年後的香港,仍是不少市民的心理寫照。難怪專門出Post重溫張家輝電影對白的IG Page 輝Club 自今年初成立至今短短三個多月,便吸引了超過3.4萬人follow,連林海峰、小儀、193、Dee哥都是粉絲。雖然版主訂立The first rule of 輝Club is:You don’t talk about 輝Club,但編輯部仍然冒天下之大不韙、越洋專訪身居英國的版主港人Benny,看看他怎樣由一位熱愛港產片的廣告界人士搖身一變成為「化骨龍對白保育師」。
文:Layne
圖:受訪者提供
《黑馬王子》(1999年)
「我係香港最受歡迎男歌手呀」
《中華賭俠》(2000年)中,張家輝力戰全日本搖骰第一高手前的一句戲言:「我係香港最受歡迎男歌手呀!」原來並非虛構,他的確曾獲2000年十大勁歌金曲最受歡迎男新人銅獎;而正職為廣告界人士的 Benny 開設輝Club的緣由,原來亦與張家輝的歌喉有關:「其實輝Club是我另一個於2020年開設的港產片保育專頁 HKMoviedialogue 的原型,本來 HKMoviedialogue 是打算專門發佈張家輝在《化骨龍與與千年蟲》(1999年)飾演古惑仔化骨龍的對白短片,只是由於在營運期間發現,原來有其他港產片亦相當值得保育,所以就暫時將輝Club放低。」
直至2022年1月,Benny在 HKMoviedialogue 專頁發佈了一條張家輝於 《決戰紫禁之巔》(2000年)製作特輯中唱歌的短片,片中他大開金口獻唱了Madonna的〈Like A Virgin〉、張學友的〈心如刀割〉及羅文的〈在我生命裡〉等經典金曲,不足12秒的花絮帖文竟引過來過萬人觀看、逾千點讚。「當時有位讀者留言提起張家輝在千禧年代頭曾經做埋歌手,而他的 Fans Club 名稱就是『輝Club』,後來我在網上翻查,發現輝Club的網頁已經被註銷,於是我希望能接手他們未完的事業:推動張家輝再次攀上『香港最受歡迎男歌手』寶座!」這讓人啞然失笑的原因出自鍾情化骨龍、自帶無厘頭幽默感的 Benny 口中,聽起來格外合理。
《中華賭俠》(2000年)
《決戰紫禁之巔》(2000年)製作特輯
不過嬉笑之外,在 Benny 眼中的張家輝早在千禧年代已是一位敬業樂業的「最受歡迎男演員」,他的演藝生涯正正體現了《激戰》(2013年)中的對白:「行得上台,你就唔好怯呀。怯,你就輸咗成世!」「張家輝的獨特魅力在於他演戲極其認真、用力,無論笑、喊、嬲、啞,不論扮警察、扮黑社會、或明明係黑社會邊緣人走去扮警察(指《化骨龍與千年蟲》(1999年)他在差館狐假虎威一幕),甚至女朋友被另一個男人搞(指《賭聖3之無名小子》(2000年)中舒淇飾演的苦兒被強暴一幕),他都十分用心演繹角色,這份認真就是我最欣賞他的地方。」
《化骨龍與千年蟲》(1999年)
「鑽石與黃金,唔及我一片真誠與真心」
張家輝在《流氓師表》(2000年)中的一句對白:「認真?認真,你唔好攞本書出嚟讀?」單單欣賞一位演員的「認真」,似乎並不足以讓自言「與香港電影業零淵源」的 Benny 費盡心思在工餘時間營運兩個電影保育專頁,甚至一天發佈三、四篇有關港產片的帖文。Benny 對港產片的著迷程度根本就如《中華賭俠》(2000年)的對白:「係True love啦、Titanic啦、Automatic啦、Panasonic添啦!」Benny 聞言娓娓解釋道:「其實起初想營運電影保育專頁全因為有次我與公司同事傾談間,引用了幾句張家輝化骨龍時期的電影對白,但他們卻不知所云⋯⋯」同事的反應讓 Benny 驚覺原來由張家輝引發出來的獨特本土電影回憶正在慢慢流失,於是他在一位香港神枱級Meme Master的幫助下開設了HKMoviedialogue,嘗試用電影對白片段引領港人重新發掘港產片的魅力。
《流氓師表》(2000年)
《中華賭俠》(2000年)
「港產片最珍貴的地方就是可以在拍攝條件不好的情況下變通,資金短缺的電影會因為一些大家意想不到的原因變成經典。就算其他地方都有類似情況,但在香港這個咁有錢、樣樣錢字行頭的地方,居然經常無錢拍戲,但又畀啲創作者諗得掂,實在非常好嘢!」Benny 講起港產片時激昂感慨,不難看出他對香港電影情感之深,他又分享自己最愛看八、九十年代的港產片,幾乎接近「咩戲都睇」,只要電視會播、串流有得睇,他便會抽時間重溫一遍,每日至少翻煲一齣。「鑽石與黃金,唔及我一片真誠與真心」是張家輝在《千王之王2000》(1999年)對其老婆Pizza(關秀媚飾)的示愛對白,同時也是 Benny 最想與香港人說的心底說話:「出錢固然好,但有很多時候要保育港產片,更應該要『出力』。出咗力就自然會有人見到,有人和應,事情亦會推進得更快。」
本持著這份信念, Benny 除了出 Post 推廣八、九十年代的港產片外,亦會不時與友Page合作舉辦戲院包場活動,務求身體力行、瞓身支持香港電影新生代,如在2021年6-7月他便與良心烘焙品牌望月合作舉辦《手捲煙》與《濁水漂流》包場觀影,就算在 Benny 移居英國後,他依然堅持在當地舉行港產片放映會。至於為什麼要選擇包場、堅持要戲迷買飛入場支持,而不是在IG專頁「抽獎送飛」?Benny 說:「不設抽獎,因為唔歡迎抽飛黨。」或者這就是一位港產片戲迷的堅持吧,正如張家輝在《賭俠1999》(1998)對伸手黨白粉友的一句怒斥:「X你個X,使唔使畀埋個蘿友你呀!」在 Benny 看來,有心支持香港電影,就應該購票入場。
《千王之王2000》(1999年)
《賭俠1999》(1998年)
身在外國 冀為港產片做跑腿
Benny 去年移民英國,他笑言是為 HKMoviedialogue 專頁在當地建設分部:「本來在英國發行港產商業片,不過見到安排戲院上畫的價錢、當地電檢難度,不禁讓我卻步。加上近年部份港產電影過份商業、始終欠缺一些道德感召,由香港移居英國的觀眾未必十分支持,只靠本地英國人或歐洲人觀眾的話,基本上連收返一半成本都難。」Benny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唯有睇下有沒有金主或者有心人願意在英國舉辦與港產片有關的活動,事成的話我十分願意做義工執頭執尾,做下跑腿,幫忙Link-up英國有心人與香港新導演。」
Benny繼續解釋,移民英國後港產片反而更添一重意義:「我認為香港文化唔單止在香港才能夠體驗到,只要有心,度度都可以搵到。因為移民之後,港產片變成了我們『來自故鄉的電影』,紀錄了香港的時代環境、人文風貌、情感等多種特色,除了是一種記錄,更是香港文化的結晶,如果我想保留從前的香港,保育電影便是最便捷,而又最能為港人帶來共鳴的途徑。」
「老實講,推廣港產片就是因為,有段時期的港產片似乎很難引起大家共鳴。但是換個角度想,只要我有方法令到一個本來唔睇、睇唔起,甚至係睇唔到港產片的人,喜歡一套由我介紹的港產片,那便無憾了。」為此他亦呼籲廣大讀者積極向 輝Club 或 HKMoviedialogue 專頁投稿,「其實非常感謝大家留意輝Club,而我當刻最大的感想就是希望大家幫幫手投稿(笑),因為張家輝的電影片段在網絡上並不是太多,大家屋企有什麼珍藏的張家輝片段,麻煩PM輝Club。」話雖如此,但截至截稿當日,輝Club的帖文數量已足足有300多篇,可見 Benny 在搜羅化骨龍方面確有心得,莫非真係「段片我攞硬㗎啦,耶穌都留佢唔住,我話嘅!」(改編自《掃毒》(2013年)對白)
《掃毒》(2013年)
低氣壓香港 電影業仍有曙光
「 HKMoviedialogue 曾經有一個 Post 的反應極好,讓我印象十分深刻,就是我『引用』李卓斌導演作品 《G殺》中一段由演員林善演繹的獨白,足足有三千幾個 Likes ,我當時心想:『喺香港宜家呢個政治氣壓咁低嘅環境,大家好需要宣洩情感嘅出口,HKMoviedialogue 可能可以係其中之一喎!』我認為香港現時的電影風氣是『絕望中有一點希望』!」
Benny 如數家珍般推薦了一系列目前香港電影業的中流砥柱,例如「首部劇情計劃」培育的一眾導演新血如陳小娟、黃進、陳志發、陳健朗等;一班較早期登場的導演如麥曦茵、翁子光、黃偉傑等,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製片、監製、美指等等幕後人員, 認為他們近年的作品如《手捲煙》、《殺出個黃昏》、《濁水漂流》、《G殺》等都是難能可貴的作品。「其實好多謝佢哋喺拍港產片咁困難嘅情況下,依然堅持在香港拍戲,當中不少片中議題更直擊社會現況,為需要關心的基層發聲,而劇本上亦不時有亮眼之處,套套都好有心思。」正因為這班「拍得之人」在他們自己的位置上發光發熱,在成本不足、社會環境困難的情況下繼續創作,Benny 才能語帶肯定地表示港產片仍有一線生機。
《G殺》(2018年)
「就算香港的『氣壓』幾低都好,其實港產電影人仍然有希望,而由這班港產電影人製作出來的電影,自然就是『港產片』!」Benny 意指只要港產電影人一日不絕,他們便會繼續製作更多作品,而「港產片」的本質在於「人」,而非單單一個名銜。他又認為即使港產片難返昔日輝煌,也無阻它綻放熣燦:「老實講,昔日輝煌我諗就唔會再有㗎啦,但係做人做事又唔一定要下下『講舊時』嘅,只要港產電影人一日唔放棄,世界上點都一定會有港產片嘅一席之地!」Benny 又引用《旺角監獄》(2009年)中黐線輝(張家輝飾)與妓女大鳳(莫小棋飾)在戲院中的一席對話表明心跡:
大鳳:宜家都冇乜香港人睇香港片咯!
黐線輝:香港人唔睇香港片,第日冇香港片唔知點呢?
大鳳:咁宜家大陸都拍好多片喎!
黐線輝:咁咪大陸片囉。
《旺角監獄》(2009年)
最後Benny以一句呼籲為訪談作結:「可以話係香港的大環境變得愈來愈不穩定、電檢愈來愈難捉摸,但是香港人唔太願意睇返港產片,這亦是事實。我並不是要盲撐每一套港產片,只是如果戲院開返,都係想請大家:畀港產片多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