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是吾家？」在某處出生、成長和工作，有時也不代表你就在該處度過一生。有時或因外在因素，又或個人志向等，而到他方落地生根，找得對是好事，找不到又如何呢？於馬來西亞出生的「九十後」導演劉國瑞，過往在香港執導的短片及紀錄片，多跟在港的南亞裔難民生活有關，首次執導長片《白日青春》，繼續觸及上述議題的同時，更擴闊至探討香港人身份、父子兩代關係等。戲中父子黃秋生與周國賢，與劉國瑞對身份、對根的觀念，都各有一番見解。

文、訪問攝影：Harrison
圖：《白日青春》官方提供

鳴謝：
黃秋生髪型：Taky Chung @ AdmiX HairStyling、化妝：Jenny Ng
周國賢髮型：@evechiuhair @w.work.shop、化妝：@vinciwinkidotcom @vinciwinki.winki、服裝：Issey Miyaki 、Special Thanks @felixchan5

由難民問題 探討生命出路

《白日青春》講述巴基斯坦裔男孩哈山（林諾飾）在港多年仍是等待難民的身份。他的夢想就是和家人移民到加拿大，但一場車禍奪走他父親的生命，其夢想破滅。另一邊廂，於七十年代偷渡來港的陳白日（黃秋生飾）現為計程車司機，兒子陳康（周國賢飾）則為香港警察，但種種經歷令父子關係疏離。一次哈山因犯事被通緝，陳白日看到事件發生，帶哈山逃離現場，更計劃助他離開香港……劉國瑞由馬來西亞來港升讀大學，畢業於城市大學工商管理學系，往後亦留在香港工作，並開始拍攝紀錄片。他說：「在香港讀書及定居後，我曾作義工，包括為專門協助懷孕婦女的非政府組織「PathFinders」機構當義工等，接觸過不同的群體，有些是外傭，有些是『免遣返聲請者』等，過往我執導的短片如《末路窮途》等，也觸及關於香港南亞裔難民，現首次執導長片，亦想繼續探討我熟悉及關心的題材，也希望令更多香港觀眾關注這議題。」

片名《白日青春》，是戲中兩個主角的名字（男孩哈山在港的姓名為「莫青春」），其實片名乃源自清代詩人袁牧的詩《苔》：「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劉國瑞說：「這詩正反映了我對在港難民的感受和心情。任何人出走，就是為有著更好的生命，如苔花在艱苦環境中也能生長得好。片名也正是賦予戲中角色的一份生命力。」

金像及金馬影帝 對導與演自有見解

跟黃秋生作訪問，可說沒有冷場！他間中來一些笑話，再加些「助語詞」，已教全場捧腹。他跟劉國瑞亦有不少「互動」：一時黃秋生說自己「冇嘢撈」而得此演出機會，導演即回應黃秋生其實他在台灣勁忙，到臨開拍前才抽到時間回港；導演提及找到男孩林諾演出，黃秋生即說：「有冇同佢講清楚細節，因住佢告你！」（明顯對一學校紀錄片之風波表達個人觀點）；黃又說自己在計程車內一場痛哭戲，是因『飢寒交迫』下因埋位中還未可進食已為他煮好的一碗麵，而有真情流露的演繹。說到演繹陳白日這個固執老頭角色，他有這樣見解：「我從來不會因角色是否吸引我而去演出，我會因角色對我無吸引力，反而會演得更好。因為『吸引』，令我對角色自有一套想法，越演下去，或會漸漸偏離導演原有一套，『冇諗法先至係最好的諗法』，做演員應如此。」而作為富經驗的演員，與無數導演合作過的秋生，對劇本化為影像的可行性，邏輯問題等，亦會給予意見：「例如陳白日駕的士載哈山逃亡，導演或想嘗試一些飛車場口，但成本和作申請拍攝上實在困難重重，而得取消這念頭。又有一場戲本要這一老一嫩角色於深夜在海灘習泳，但當時天氣寒冷，加上燈光不算足夠，容易發生意外，又萬一小朋友冷倒，往後又怎樣拍下去，這些我得告之導演，以作另一種方法處理。」

父子關係與親戚日常 啟發演出

至於飾演陳白日兒子陳康的周國賢，一看過劇本，已受到這對父子關係所感動：「陳白日因偷渡來港，無奈先把兒子留在家鄉，及後兒子亦來港，但父子關係變得疏離，當中細節也相當寫實，陳康想找回成長中所失去的一部分，我感到這角色跟自身有一點connection。」

陳白日對一個南亞裔小孩的關懷，多於自己親生兒陳康，周國賢在演繹這個不受父親關心的兒子，反而令他想到他一位親戚的作為，而能投入演出：「我這位親戚對其家人不大關心，反而對外邊朋友盡給予幫忙，甚至他也因此問我借錢，令我對他的作為不得其解。戲中我面對黃秋生質問他的一場，也是想到正在面對這位親戚而能夠投入演出。」

尋根與身份之轉變

《白》中的陳白日和哈山兩代難民，都為生活而要尋找更好的國度，個人身份與「根」定義，不知也是否變得模糊了。劉國瑞、黃秋生和周國賢，都因工作或生活來往多處，又或找到新的理想地。對於「根」、對於身份的見解，劉國瑞對自身和南亞裔難民的經歷，自有一番感受：「『根』你是無法選擇的，你在哪裡出生、成長，是註定的，每個人總會對一處或兩處地方具有歸屬感。但我可以選擇在其他地方生活，例如現時我對在港生活也感到滿足，但萬一我在港沒工作沒收入，也得要離開，在現實層面上又變成一種『冇得揀』的處境，也得改變讓自己成令一地方的人了。」

至於黃秋生對於「根」倒也不太執著：「基本上全世界除了中國文化對根有深厚觀念外，其他地方人士對根也沒看得這麼重，例如某株植物長大了而要移至另一花盆種植，它長大了也不用搬回原本的花盆繼續生長吧。很少機會會聽到移居美國的歐洲人說要非返回家鄉不可，去到那一處生活得好，你自有根的存在。」

至於周國賢對自身身份更有一份迷思：「視根是否重要，真的因人而異。我在香港出世，但之後曾往新西蘭讀書，那時我對香港的感覺是淡然的。而我母親是新加坡人，前妻是南韓人，以前當一家去旅行時，我父用BNO，媽媽用新加坡護照，前妻用南韓護照，我則用新西蘭護照，有時也感到自己跟很多地方也有聯繫，但最近幾年在港生活和工作，也對這裡有了深厚感情，也會因自己在香港出生而感自豪。」

不論觀念如何，身份如何，正如上文提及袁牧的那首詩，無論在哪處，生命力也是由自己創造出來，自可活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