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執導真人版《阿拉丁》與《神探福爾摩斯》系列電影的佳烈治（Guy Ritchie），繼《瘋狂紳士幫》 後再次自編自導，新作《譯戰同盟》更是他首次挑戰以戰爭為題材的電影。故事講述美國出兵阿富汗期間，軍士長尊堅尼（積佳蘭賀 飾）與當地傳譯員艾默（達爾薩林 飾），如何為著一句誓言與承諾，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只為設法營救生死與共的盟友，面對生死一瞬間，手足之情更勝自身安危，是為男人的浪漫，也是情義值千金的寫照。
文：過路人
圖：官方劇照
手足之情，見於患難
電影啟發自2021年美軍撤離阿富汗事件，奉命查找塔利班炸彈工場的John與Ahmed，行動期間遭到伏擊，面對塔利班的重重包圍，Ahmed冒著極大生命危險，翻山越嶺超過一百公里，將垂死的John帶回美軍基地。
然而，獲救後甦醒的John，卻發現美方沒有遵照承諾，將Ahmed與家人安全帶往美國，對方更被塔利班懸紅追殺，生命危在旦夕。眼見昔日戰友如今身陷險境，John決定隻身返回阿富汗戰場，以報答對方當初的救命之恩。
看著曾經並肩作戰的他們，如何為著戰友之間的誓言，冒死也要將對方逃離險境，那份決心頓時讓筆者想起「情與義／值千金／刀山去地獄去／有何憾」的經典歌詞，同時又會記起幾年前，我們常常都會聽到的「一齊嚟一齊走」，手足之情，總是見於患難。
電影好幾處留白的情節，個人都頗為喜歡，其一是當John率領的小隊被殲滅，只得他與Ahmed倖存下來後，兩人在逃離塔利班的追捕期間，找到暫時安全的地方稍作歇息，Ahmed凝視著信心盡失的軍士長，坐在山邊因愧疚而痛苦，本想上前說些甚麼安慰對方，卻欲言又止，始終沒有讓對方發現這片好意，只離遠看著John而陷入沉思。
或許比起說話安慰，有時候知道不講些甚麼還更重要，畢竟太多的安慰說話，反而更顯無力沒用。無聲勝有聲，是Ahmed選擇的安慰方式，這種靠著眼神與肢體動作，多於說話來表達兩人之間情誼的方式，亦似為電影的後續劇情作出鋪陳，尤其片末兩人安然無恙，彼此坐在空軍機艙相視對望的眼神，彷彿蘊含千言萬語的血汗在其中。
電影另一個令筆者印象深刻的留白，則是當John重返阿富汗戰場後，試圖帶領Ahmed與其家人逃離戰火，無奈寡難敵眾而陷於苦戰，在快將要被塔利班處決的千鈞一髮之際，John手中的步槍此刻亦子彈盡耗，已無法再作任何還擊的他，面對死神即將來臨，眼神顯得相當空洞。
劇情沒有為此配上任何台詞或內心獨自，彷彿要讓觀眾隨著他眺望遠方的雙眼，感受著John當下的迷茫。
生死一瞬間，寧願放低家人也要重回戰場，營救曾經冒死讓自己得以重生的戰友，那刻在他腦海閃過的畫面，到底會是甚麼畫面？是迎接死亡將至的一份解脫？抑或是對命運弄人的一種無奈？還是對自己為了甚麼而戰鬥感到茫然？
電影沒有提供明確的答案，銀幕畫面亦隨著援軍的到來而轉換場景，觀眾只能透過John那記空洞的眼神，自行想像。
風平浪靜的愧疚與救贖
在觀看電影期間，自然也會想到，除了戰友之間的承諾外，是甚麼驅使Ahmed願意翻山越嶺，走過百公里的山路之餘，還要避開塔利班的步步進逼，依然想方設法都要拯救垂死的John？另一邊廂的John，當他安全回到美國，與家人得以共聚天倫，仍然執意重返槍淋彈雨的戰場，原因真的僅在於那些誓言與承諾嗎？
自編自導此片的Guy Ritchie，在分享拍攝點滴時曾經說過，一個人為另一個人無私奉獻，是他認為最鼓舞人心的地方。無私背後，筆者覺得John與Ahmed之間的羈絆，或許還包含著一份對自身的救贖。
蒙受至親被塔利班所殺害的傷痛，令Ahmed最初以賺錢之名協助美軍，並將自己對塔利班的痛恨，轉化成為與軍士長並肩作戰的動力。當他看到身邊戰友在行動期間被瞬間殲滅，只得自己與John成功活下來，Ahmed當刻大可轉身離開，想必更容易讓他成功逃脫，但他沒有這樣做，反而默默肩負起拯救同伴的責任。
直到走往某條陡峭的山路，筋疲力盡的Ahmed再已無法推動木頭車，一向異常冷靜的他終於崩潰，也是觀眾第一次看到他痛哭流淚，由此不禁令筆者想到，Ahmed為拯救戰友的各種苦行，除了出於對同伴之情的無私奉獻，或許亦包括了至親被塔利班所殺的自責。唯有將John帶離險境，才可避免歷史重演，再次為他帶來傷痛。
另一邊的John亦然，回國後的他大可安享天倫之樂，但他卻心心念念身在阿富汗、生死未卜的戰友，一方面自然是想要報卻救命之恩，另方面恐怕亦是自身的愧疚感作祟。
想起以前看過一套曾在「ifva電影節」得獎的短片《凪》，電影其中一個想要帶出的主題，就是「因為有人在前面為你付出，才可得來眼前看似風平浪靜的一切」。看見戲中的John在床上輾轉反側，每晚因戰爭的傷痛而難以入眠，腦海忽爾閃過該短片的畫面，感覺它想表達的主題，放在此片亦同樣合適，也很能解釋得到John志切回到戰場，拯救同伴的那份決心原因何在。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電影裡的戰爭場面固然拍得震撼磅薄，不過回到現實世界，自從美軍2021年撤出阿富汗之後，那些曾經協助駐守美軍的當地人，此刻如何面臨生命危險的相關報導，亦時有聽聞。正如電影最後亦以字幕形式提及，目前尚有為數不少的傳譯員，沒有獲得妥善的撤離方案，至今在阿富汗仍冒著極大生命危險而求存。
沉醉於電影世界的虛幻，固然令人自我感覺良好，然而現實環境總是殘酷，儘管身在地球另一方的我們，每天需要面對的事情已夠無力，但看過電影至少可對此多作反思，也嘗試別讓戲中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只侷限於虛構的戲劇層面之上。未必每個人都值得我們如此無私，但信人生在世，總會有些好人好事，值得我們報答對方曾經有過的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