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尚未完場》尚未完場，自四月初在香港國際電影節首映，至今一直加場，累積口碑。這齣紀錄片追尋娛樂大亨歐德禮（Harry Odell）的故事，他大半生在港生活，創辦北角皇都戲院前身璇宮戲院，叱吒一時，導演徐岱靈（Dora）和祁凱達（Haider）不甘他已被時代遺忘。
二人相識於文化企業「活現香港」，它是牽頭保育皇都的功臣，也常辦本地深度遊導賞團。「活現香港」共同創辦人Haider坦言，「近幾年忙著拍《尚未完場》，我很久沒帶導賞團了。」電影斷斷續續拍足五年，戲外他和Dora經歷了社運和疫情，戲內看見歐德禮的傳奇，以及當時50年代的香港面貌，觸動他們更愛我城。Haider說：「拍著拍著，就發覺皇都和歐德禮只是切入點，其實真正的主角是香港。」
文：凌梓鎏
圖：凌梓鎏、劇照、HKIFF、網上圖片
戲裡戲外 兩個「癲佬」試完又試
歐德禮是誰？一般人都答不出。取得皇都業權的發展商新世界，負責復修該歷史建築，前年在現場辦過相關展覽，有部分介紹歐德禮，不過大家還是最熱衷去「拱頂」天台打卡。對於Dora，歐德禮則別具吸引力：「因為我由參與『活現香港』的保育皇都運動，已對這間戲院有了感情。」2016年「活現香港」成功倡議皇都列入一級歷史建築，事前又與古蹟辦周旋，又辦各種展覽讓大眾了解皇都，過程中Haider逐漸關注歐德禮：「去到某個位，我不想停留在介紹皇都的建築。老土地講，最有趣的永遠不是死物，而是背後的人和故事。」
2018年開始籌拍的《尚未完場》，決定以80分鐘片長好好介紹歐德禮。這位猶太人早年在上海成長，23歲來港後做過證券業，人到中年才開展娛樂事業發行電影，並於1952年創辦璇宮戲院（1959年易手後改名皇都）。歐德禮的魅力所在，是當年香港缺乏政府營辦的大型文藝表演場地、二戰後經濟蕭條，他仍立志把世界知名樂手帶來璇宮演出，縱然蝕錢，宏願也超額達標。
成為重要文化地標的璇宮，如紀錄片宣傳所指，既是白天上映黃飛鴻和林黛電影的大戲院，亦是晚上有著名美國小提琴家Isaac Stern、法國大提琴家Pierre Fournier演出的場地。戲中訪問不少見證璇宮輝煌史的人，包括潘迪華姐姐，形容歐德禮是貢獻良多的開荒牛，這亦是大亨感動Haider之處：「他有種『試吓唔得咩』，試完又試的精神。」Dora笑說Haider也是試完又試的「癲佬」，為拍攝歐德禮的家族後人，大海撈針網上尋人，搵料成癮！即使電影上映了，「他又發作，昨天凌晨四點幾send料畀我！」Dora最終把Haider拍進片中當敘事者，他無所不用其極的搵料過程，搞笑又熱血。
香港曾在黑白中看見曙光
數年間兩位導演沉醉在歐德禮的世界，卻很怕紀錄片淪為「自high」。Dora甚至說：「我曾經心虛，沒信心大家對歐德禮有興趣。你走出街問，真係冇人識佢。他來自那麼遙遠的時代，究竟拍這部戲有冇意思？所以我們很有意識，要找到他與現代的連結。」「搵料癲佬」Haider確有開心發現，原來歌手張敬軒當時所住的大宅，正是歐德禮舊居。而片中受訪專家之一、流行文化學者吳俊雄更是重要人物，令導演們不再自我懷疑，Haider說：「他的見解令整部戲昇華至另一層次。」
他們都說，吳俊雄為全片下了很好的註腳，被他的話感動到毛管戙，思考戲中50年代與現今關係。有些話沒機會放進電影，Dora仍很深刻，憶述吳俊雄所講大意：「他形容香港40年代像黑白碳筆畫，很刻苦，50年代尾至60年代是水彩畫，開始出現淡淡的顏色，是很fluid、乜都溝得埋的時代，70年代的顏色便很繽紛和實在了。」Haider翻查那段訪問筆錄，吳俊雄還指50、60年代「其實真正在黑白中見到曙光」；而戲中他說歐德禮的時代，凡事都可嘗試，都可有第一次，像香港的初戀，尤其令觀眾深刻。今日新香港面容扭曲，Haider說：「有朋友看完《尚未完場》很唏噓，更覺現在香港沒落。」他自己呢？「這幾年大家都不開心，但我又好像未試過咁鍾意香港，可能經歷了很多事，對一個地方的感情更深。」
雖然《尚未完場》開拍後發生社運，繼而被疫情拖慢進度，拍到後期團隊近半數人已移民，但整個過程始終療癒了Haider。「當無力感很重，我仍可盡一點綿力和Dora拍好這部戲，像是給香港一份小禮物。」Dora是港台《鏗鏘集》前編導，亦曾參與《眾新聞》的工作，見盡政局變天下傳媒界的腥風血雨，「《尚未完場》好像突然讓我找到一間小木屋，是相對安全的，可以躲起來繼續創作，而且很有意義。」回想吳俊雄的初戀論，她覺得凡事有第一次，壞事也不例外，近年香港就試過很多：「當然，要很正面地面對壞的第一次，是很難很奢侈，我沒可能初戀般面對第一次入獄。然而作為勉勵，要相信每個第一次，都可成為人生重要的經歷。初戀都可以好痛苦，但經過了才知，下次怎樣好好地愛一個人。」
【《尚未完場》】
場次日期：5月26、27、29日及6月9、11、12、16、18、19日
購票詳情：高先戲院
（7月初將於M+戲院作四場放映，詳情留意尚未完場Faceboo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