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編導《凪》、《林同學退學了》等多齣短片的祝紫嫣，首次執導長片《但願人長久》，在香港及海外評價不俗，也贏得多個獎項。畢業於香港大學文學院的她，在學時熱愛寫作，起初也從沒想過當導演：「我寫的小說文學性較強，也即是較悶一點吧！總不及旅遊、心靈雞湯等書籍受歡迎。心想不如將文字化成影像，讓更多人認識我的短篇小說。之後也開始拍短片。而就讀year 1時李駿碩(他亦為《但》的監製之一)是我的同學，他介紹一些有拍片經驗的朋友予我認識，大家合作期間，讓我對短片製作、申請資助等有更多的了解，才能夠堅持下去編導短片。」
祝紫嫣於《但》集編、導、演於一身，主線是她飾演的大女兒林子圓，與吳慷仁飾演的不肖父親林覺民的愛恨關係。而她也找來了《林同學退學了》之愛將謝咏欣飾演子圓的青春時期。兩位女角，外表倔強、剛烈，但二人內心的一份柔，為影片添上不少溫情深厚的筆觸。
文、訪問攝影：Harrison
圖：《但願人長久》官方提供
從文字到影像 細訴新活日常
《但》是關於一個新移民家庭的故事：1997年來自湖南的小姊妹林子圓和林子缺先後來港與父母生活，兩姊妹要面對家境貧窮的事實，對個人身份亦有疑惑，但令他們感到不安的，就是有一個長年吸毒的父親，爸爸的喜怒無常及經常坐牢而「缺席」，使兩姊妹終日活在惶恐中，而子圓的成長過程中，也開始作反抗、掙扎，及至長大了投身社會工作，對父親的情感原來也從未抹掉……電影改編自祝紫嫣的同名小說，她也是來自湖南，同樣於1997年約6、7歲時移居香港，可以說小說和電影都是導演的半自傳式作品，但與其說是「半自傳」，其實大部分內容都是創作，基於她的真實經歷，主要是她小時候一些所見所聞：「記得初來香港時見盡五光十色，其中我印象較深刻的，就是香港人穿的球鞋總是那麼新淨清潔，明明在街上不斷的走，他們的球鞋仍像新買回來的一樣，就連鞋底也如一塵不染，這是我感到好奇的。戲中我也安排子圓有著這樣的見聞。」
《但》為2020年「首部劇情電影計劃」大專組得獎作品，而得到電影發展基金資助開拍。祝紫嫣選出其同名小說改編成電影劇本，她自言當中的親情描寫，能打動評審，或就是其獲獎的主要原因：「而小說本身內容和敘事方式，亦具備影像化的條件，例如小說也以flash back交代主角的童年、青春期，電影中我亦直接安排六位演員分別演繹戲中兩姊妹林子圓和林子缺的童年、青春期及成年的段落，主線是講女兒的成長，以及父女的感情。」
含蓄表達手法 教人細味
《但》除有李駿碩，也找得資深導演關錦鵬聯合監製。談及邀得關導幫忙，祝紫嫣回憶起來也感興奮：「我看過他過往所有作品如《阮玲玉》、《胭脂扣》等，他對角色，尤其是女角有深入透徹的描寫，深深打動我。他看過我的劇本，對故事中原生家庭的複雜關係，還有兩姊妹一剛一柔的描寫，亦觸動了他，覺得動人而不煽情，亦很快答應擔任監製。」
祝紫嫣在電影的表達手法，確別具一格，對角色與事態發展，多不會明顯展現出來。例如姊妹成長過程的轉折，稍不為意，或覺表達鬆散。祝紫嫣解釋：「我編寫這劇本時，它不算有基本的起承轉合，我亦不會堆砌一些高潮位，反而是帶點『碎片化』的方式來敘事，尤其是童年部分，兩姊妹的經歷相當生活化，我本身就注重平淡真實的表達手法，反而這樣切合現實才觸動人心。」又例如戲中父親人生就只有吸毒，像從沒為了家庭作半點反省。「正如很多人明知夜睡、吸煙有損健康，但亦不會戒掉這些壞習慣，人就是有上癮這回事。你說這個父親內心沒半點掙扎，我也不相信，有誰會想女兒看到自己如此墮落？但人至四、五十歲，他也預知自己的晚年如何而難以回頭。我覺得劇本上不用一切寫得清晰，戲中有些細節位可讓觀眾細味。」祝紫嫣的「隱」，就是對觀眾的信任。
擺脫宅女生活 踏足演藝路
演員方面，演父親的吳慷仁固然成為焦點，角色由四十到六十歲，都全由他演繹，那乾瘦、衰老模樣，跟現實的他判若兩人。但當然其他演員亦各見精彩，尤其是演林子圓青春時期的謝咏欣，首次演出長片的她，那倔強而又自憐的複雜感受，教人眼前一亮。她早於去年憑《但》贏得金馬獎最佳新演員奬項，而今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她與吳慷仁也分別為最佳新演員和最佳男配角大熱之選。論演出經驗，她亦不缺：就讀中學時她加入戲劇學會數年，由路人甲演至白雪公主。幾年間選擇同一課外活動的原因，她先開玩笑說如中途退出要寫家長信解釋：「其他的課外活動內容可能只會不斷重複，但戲劇可每次讓你演繹不同的角色，投入不同的生活，這樣不斷的探索，就帶來新鮮感，我很喜歡！」愛演話劇的她，以前原來是宅女一名：「我的生活日常，就是拿著一桶雪糕一邊品嘗、一邊看動漫！」
這位宅女16歲時與朋友首次踏足旺角中心逛街，就遇上祝紫嫣為其短片《林同學退學了》親自物色素人演出，從而令二人結緣。祝紫嫣回憶道：「那時第一眼看到謝咏欣的感覺就是靚！加上我主動邀請她試鏡時，她或因遇上陌生人而流露出如受驚小鹿的眼神，也令我留下深刻印象。」謝咏欣也笑說：「既然也是演出，我也想試試新的媒介，記得當時找朋友陪同去試鏡，還以為是演出一般youtube片，到現場見其成員、器材設備等甚具規模，原來是拍攝參賽短片，我也嚇了一跳！」
剛與柔的互相感染
數年前《林同學退學了》中謝咏欣飾演跟老師發生畸戀的中學生何芷君，一鳴驚人。今次再與她的「伯樂」合作，默契是有的，但難度亦更高：「始終今次長片的內容跨度甚廣，即使自己只演出子圓的其中一段時期，除了要多了解她與父親的關係外，也需要深入感受兒時和成年時的子圓對一切人事之反應，才能夠全面展現角色的性格、特質。而導演給我作詳細講解之同時，同時演成年子圓的她，也作出具體的示範，她的外表予人倔強之感(事實上祝紫嫣於《林》為演員安排角色方面，她於團隊中力排眾議堅持由謝咏欣演何芷君一角，反映出她的倔強、堅執)，但她跟家人相處時，可看到其好有愛的一面，就如子圓愛護其妹妹一樣，加上她耐心教戲，才令我充分認識子圓而能夠全面發揮其特質呢！」祝紫嫣也對謝咏欣的個性及演出讚不絕口：「因為她有愛，而懂得關護、遷就別人，十分友善的她，也正是為了遷就角色和我的個性，而同時朝倔強、獨立等去演繹，十分用心。」二人的「外剛內柔」，豐富了林子圓一角！
為演出《但》，祝紫嫣為謝咏欣安排了一系列片單，著她先觀看有關電影作備課，無形中也擴闊其觀影經驗：「我特別喜歡看日本片，當中有不少呈現出一種平實、細水長流，令人回味！」「《花與愛麗絲》展現的青春躁動也教人難以忘懷。」「成瀨巳喜男的電影已看過不少，都喜歡！還有小津安二郎的《東京物語》，簡約的對白盡現角色的情感，令觀眾印象深刻！」帶著一點稚氣跟你談電影的她，那反差放諸演戲，可有著無限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