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城市當代舞蹈團（CCDC）帶來《42·36·42》，一晚演出呈現三個中生代編舞的短篇創作；其中李思颺（Justyne）編創的〈快樂頌〉令人難忘，舞者像是壞掉的機械人或複製人，身體的動作極度不協調，出現同一個人左邊身向左走，右邊身向右走的極端狀況，呼應不由自主的大環境。闊別三年，李思颺和CCDC再度合作，將短篇〈快樂頌〉發展成長篇作品《快樂頌Evolving》，今次舞者不單是壞掉的「人形」，更是被hack的血肉之軀。

文：Akiko

早前筆者在大埔藝術中心觀看《快樂頌Evolving》排練，依舊看到舞者的身體像不由自主地動起來，而內在的意識好像正在抗衡，並奪回部份肢體的主導權。舞蹈的意像和語彙保留了短篇的巧思，但舞蹈內容更豐富，回應的現象或問題亦更多面向。

Justyne身兼《快樂頌Evolving》編舞及導演兩職，講解創作意念：「我認為人並不是理所當然擁有自由意志。這個作品建基於被控制肢體的想像力，或失控肢體的想像力。」

我們一起回到2021年，〈快樂頌〉的創作原點：「當時，疫情席捲全世界，世情紛亂，我感受到作為個體或作為小我的自己被大環境的暴風雨拉扯。」其時人人靠互聯網過活，Justyne當時在網上看到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於柏林指揮貝多芬的經典樂章《快樂頌》，很有感覺，她將上述種種糅合她對生活的反思，以及CCDC舞者的input，讓短篇〈快樂頌〉問世。當年在席上觀看，確感受到作品與觀眾的思緒同步。

誰？會Hack入你的腦袋……

《快樂頌Evolving》叫得做進化版，Justyne表示：「它同時回應2021年及2024年對身體、對世界的反思。今次的作品會直接指向未來世界的AI，及腦袋被植入晶片的人類。」就排練所見，舞者的身體像住了兩個靈魂，各自向身體下達指令，確可視之為人類被hack了。

李思颺指人類被hack並非不可能的事：「馬斯克（Elon Musk）的腦晶片公司Neuralink，已成功做到植入大腦晶片，令病人能靠『念力』控制電腦滑鼠。」

另一方面，相同的動作或意象亦可象徵人對自己身體的使用方式，她認為，我們身處科技爆炸的年代，生活都被科技主導，所有事情都運作得太快，「大家拿著手機，腦袋或處理資訊，或煲劇，或看社交媒體，同時雙腿彷彿會自主行走，這種現象是當今時空特有的，拉扯着人的節奏，引致外在和內在出現混亂的狀態。」

有朝一日，你真的被（AI？或是壞習慣？）hack了，自由意志會不會是讓人重獲自由的關鍵？

編舞家，與外來指令

其實，舞者要在舞台上自然地呈現這種拉扯狀態一點也不容易，雖然這種心態每天都存在於都市人的生命中。

讓理念落實到創作之上，李思颺與CCDC全體舞者一起尋找各種可能，「我們排舞的出發點是 self 和 instruction。在排練的現場，我們常說：『外來指令』。當 self 處於呆滯狀態，外來指令進入令你有所行動，你也渾然不覺。」

CCDC客席舞者王丹琦，從較為日常的眼光看待hack這個意念：「我們從小養成的習慣，或者舞者長期的身體訓練，那種標準有時反而會成為某種限制，固有的模式或價值觀會有時會令人少了一點點想像力。」

關於舞蹈賦於的習性，Justyne續說：「我喜歡準確分析肢體和動作的關係，肢體郁動的先後次序變化，會影響一個動作的質地，能夠捕捉動作細微的差異，有助舞者發掘舞蹈的更多可能性。」

看《快樂頌Evolving》，不止能看到更成熟的舞蹈語言，CCDC觀眾亦會感受到舞者截然不同。

舞蹈，就是快樂？

王丹琦本身是獨立舞者，他覺得今次和CCDC舞者一起創作，豐富舞蹈作品之餘，亦是豐富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我們是要創作一個作品，但創作的過程亦很有意義，對我而言，做有意義的事情是最開心的，每日排練都有很多事發生，千絲萬縷，卻都是快樂的。」

Justyne亦認同創作帶來快樂，「但在我而言，快樂某程度是來自抵抗。那種抵抗是我們每日專心在排練室排練，全心全意投放在舞蹈和創作之中，暫時放下所有會影響自己舞蹈質素和心理質素的東西。」

她感慨科技令人類的生活割裂、失衡，卻又難以抗拒，「科技給你可以同時快速處理很多事情的印象，但並沒有同時正視或處理快速帶來容易失誤、質量下滑的問題。」

王丹琦覺得，除了追求快速，人類值得更好的東西。藝術創作該是其中之一：「創作是一種修練，亦是一個有意義的過程。過程中，我見到舞者不斷超越自己。」

【快樂頌 Evolving】

演出日期及時間：5月10日至11日 8pm｜5月12日 3pm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詳情及訂票： https://qrs.ly/jyfsiw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