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杜海銓最新個展《大世界》有14幅大大細細的畫，技法上全是中國工筆畫，內容則「古今共融」很過癮，畫Mirror、賽馬、電車等香港日常寫照。「我刻意令觀眾在時間線上有點混淆，畫中有些古代造型和語境，但我表達的是這個時代發生的事。」香港此時有多壞，大家心裡有數，杜海銓的畫不悲情，而是細節嗒落有味。 

展覽有些細畫，是他回應時代的內心話，例如畫古代婦女打牌，麻雀上有電影《嚦咕嚦咕新年財》的金句「越爛嘅牌越要俾心機打」。這既是他身為藝術家的自我打氣，也想勉勵近年歷盡巨變的香港人：「別說以前的事，就是未來經濟也越來越差。我在觀塘租用工作室兩年了，未見過現在這樣，大街盡是吉舖。雖然很娘，但『共勉之』真的很重要。」   

文：凌梓鎏
圖：凌梓鎏、SC Gallery

通往古代的廣告屏幕

杜海銓幾幅與電影相關的細畫，都以經典對白命名，除了〈越爛嘅牌越要俾心機打〉，另一幅叫〈努力！奮鬥！〉，取自《喜劇之王》周星馳對海大叫的說話。這兩幅畫分別裝裱在老爺電視機裡，成為裝置作品。「做起來很花力氣，超出了傳統中國畫的展示方式。」他指著打牌畫作，笑說電視網購自Carousell，「我掏空了入面的零件，機油癡立立的。舊電視原有弧形屏幕，我又要和裱畫師研究，怎樣將宣紙沿着弧度裝裱。」

「屏幕」是《大世界》展覽的重要元素，不同畫裡都有電視或廣告屏幕。那不只是現實世界的東西，「我以屏幕為載體，讓裡面成為一個傳統或古典空間。」他為展覽創作的首幅作品〈紅隧廣告〉，畫由的士望出去的Mirror紅隧廣告，12子變了古代人，部分成員有點面目模糊，原來參照了中國畫經典的「嬰戲圖」，它畫孩童們遊戲，總個個臉孔像餅印。「我覺得明星既有獨特性，也有相似性。這一刻與廿年前的偶像有對比，但某些廣告的presentation其實沒變。」這促成另一幅〈崇光有落〉，畫小巴前方有古裝版四大天王的廣告。

杜海銓笑言自己不迷明星，作品〈再度啟航〉畫了藝術家程展緯，則是他很欣賞的人。程展緯曾在港鐵大圍站當清潔工，以行動倡議勞工權益。畫中程展緯在開工，月台廣告上，是典型象徵香港的帆船和飛龍。「我想說的hidden message是，一直以來很多政治訊息，都是透過這些大型圖像去渲染我們的。路過港鐵站、巴士站，我們就不知不覺地吸收。」今次展覽畫了不少公共交通工具，杜海銓說，除因總有廣告喺左近，設合構圖需要，他亦喜歡那是公共空間，是很自然日常的香港場域。「早年很多人講本土文化，如茶餐廳、地磚，我覺得有點消費了那些美學符號。我希望不只有一種方式，去講香港故事。」

另類馬迷畫〈馬照跑舞照跳〉

每個時代都有它的偶像文化，有它的政治訊息。杜海銓在IG介紹展覽時說過，「在荒誕的社會，有人馬照跑、舞照跳；有人為改變世界的理念奉上汗水和生命」。展覽作品〈馬照跑舞照跳〉，就名副其實畫電車車身有賽馬廣告，天上有古代仙女跳舞。在中大修畢藝術碩士的杜海銓是90後，做畫家七年，賽馬元素早在畫作出現，笑說要澄清：「我沒投注戶口，完全不懂賭博的。」他讀幼稚園時已被賽馬吸引，自此成了「另類」男孩，不愛玩機械人，反而總趁爸爸沖涼時偷看他的馬經。「現在回想，我喜歡的是馬具，因為視覺上很漂亮，小時會幻想怎樣是最ideal的馬匹與馬具組合。」

關於賽馬，他說近兩年畫得更多，包括〈馬照跑舞照跳〉。「畫的不只賽馬本身，還有更深層次的意義。對我來說，賽馬是一個符號，它所指涉的是香港曾經很多元、很多姿多彩的生活。」80年代鄧小平說香港回歸後「馬照跑舞照跳」、50年不變。如今怎樣？杜海銓只能說，誰不憧憬真正的歌舞昇平。「但近年香港人只想開心一點都很難。」作品〈壯麗明天〉畫機場巴士窗外，有聖經挪亞方舟的動物攀山遷移，寓意香港移民潮。由畫名到畫風，似乎都沒有哀愁？杜海銓的視角是：「去到新地方可能也有新問題，我不懂說移民是對或錯，但肯定沒錯的是，移民的人對新國度有憧憬，有面對未來的勇氣。」

他沒想過移民，但繼續畫畫也要勇氣加持，畢竟工筆畫屬冷門藝術，「在香港有名有姓、活躍畫工筆畫的年輕藝術家，大概只有五、六人。」工筆畫畫法精細，他以六呎長的標準中國大畫為例：「我先起稿約七天，再把宣紙放在稿上勾線約七天，然後上色約七至十天，再要花時間做整體潤飾，一幅畫就這樣費時一個月才完成。」擅畫工筆畫的前輩藝術家石家豪來過《大世界》展覽捧場，杜海銓笑說：「他常常提我要保養身體，否則到40歲可能就玩完，眼和頸都不行，無法畫工筆畫了！」

【杜海銓個展 《大世界》】

日期：即日至10月12日（星期二至六）
時間：11:30am – 6:30pm（請致電 3795 3826預約）
場地：SC Gallery（黃竹坑道53號英基工業中心1902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