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BL穿越電影｜《環南時候》再回到卡布里來看你

如果可以穿越，想不想回到父親年少的時候，跟他做朋友，一起打球、打架、抽煙、吃飯、露營、聽海，一起胡鬧瘋狂，一起大笑大哭，甚至聽聽他一直沒有宣之於口的秘密？

台灣導演李鼎，在環南市場拐個彎，挑了「環南四少」三男一女的友情與愛情為主菜，以親情伴碟，又順手拈來BL、穿越、宮廟、乩童、欖球、飆車等素材，加點水餃和小黃瓜，於《環南時候》熬成一鍋情感濃郁、滋味紛陳的酸甜苦辣，一幕幕奇幻異色賞心悅目，其中一場戲，宋柏緯為初孟軒「開臉」（畫臉），神聖不可侵犯與禁忌之愛，碰擊出強烈反差。

都說人生如戲。李鼎坦言，戲中每一位角色都真有其人，穿越設定，只為保護當事人，「真的有愛上乩童的『張安健』，也真的有乩童喜歡同性。」她愛他他愛他他愛她，也許愛情沒有對不對，只有時間對不對。而神明甚麼話都沒有說。

文：黃子翔
圖：藍空間、黃子翔
場地鳴謝：省略號

從2022年到1991年

《環南時候》是台灣公共藝術史上首部劇情長片，歷經三年田野調查和製作，成了紐約亞洲電影節參展作品、高雄電影節開幕電影、香港同志影展開幕電影，將於10月25日起在香港放映。為了拍攝，李鼎回到位於台北市西端、被淡水河與新店溪環繞、頂樓可以平視整座台北市的環南市場。重回舊地也是某種穿越，他驚覺沿途那些路，跟他十八歲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如果我當年就住在這邊，然後離家出走，三十年後，我應該仍記得原來的路！」

環南市場是他青春歲月其中一個座標，「十八歲時成為男人的證明，就是在晚上偷偷騎摩托車，飆到最遠！」那時候，整座城市都暗了，遠方卻發出一道詭異的紅光，是引路，還是警戒？「愈靠近，愈會聞到屍體、被屠殺的味道，很恐怖，也聽到貨車、卡門的聲音。那就是環南市場。」

作為傳統食材市場的環南市場，自1991年開始轉型，從最初只把食材賣給軍人，到後來也賣給老百姓，「如果不是他們的菜，我們可能不會有愈來愈多韓國餐廳、日本餐廳，創造了台北市飲食的多元，我覺得很有意義。」他便敲定以1991年作為穿越過去的年份，也設定男主角陳保定跟自己年齡相同，「對我來說比較誠實，比較不會出錯。」

萬華也像是一個「三角洲」，而且三步一小宮，五步一大廟，似乎提供了穿越的條件與契機，於是夏騰宏在戲中既是2022年的陳耀華，也是1991年的劉永輝，在兩個時空，來來回回兜兜轉轉，通過穿越，他走進父親的過去，成為父親的往事，也跟俞康敏（王渝屏飾）結緣。

用身體去思考

《環南時候》促成了李鼎跟初孟軒首次合作。原來不是李鼎選他來演，而是飾演年輕陳保定的宋柏緯推薦他，「我問柏緯想要跟誰一起演，畢竟會有肌膚上的接觸，他指定要孟軒。」柏緯與孟軒是在演《天橋上的魔術師》的時候認識，雖然兩人的故事線不同，沒有對手戲，但因為年齡相若，拍戲時碰面多了，會聊聊天，後來柏緯要健身，也是訓練員的孟軒，給了他不少建議，「柏緯很欣賞他，覺得他很努力，也有潛力。」

李鼎本來不知道初孟軒，看了《天橋上的魔術師》，一開始還是抗拒，「他在劇中也是演同志的角色，是一位心理女生的同志。」但跟他見面後，李鼎發現在運動健康科學系畢業的孟軒，很多時候都是用身體去思考，而且很敏感，於是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不如就賭一把吧！」

孟軒飾演的張安健，跟他本人有不少相似之處，「我們都愛運動，也擅長用身體來說話。」戲中一幕，張安健跳進水裏救人，孟軒在現實中也曾有此舉，「看到對我重要的人傷心難過，我會想擁抱他，或者用行動來讓他開心。」他說自己跟安健都是善良的人，樂意幫助身邊人，但跟他不一樣的地方，「是他有自己心中的目標，在完成之前，他可以把所有事情假裝得很好。」他覺得安健已經很勇敢，「因為那個時代不能接受安健這種男生。」

我們都想重逢一件事情

戲中角色都是真有其人，導演也有把自己的故事寫進去嗎？李鼎搖搖頭，曾經有人問過他，但他沒有答案，又說雖然每一個角色都有當事人，但修訂故事時，說不定會不自覺加進自己的生命歷練。他又提到這部戲最想拍的，就是父子洗澡的互動與情感，「我爸爸在七十歲時成了漸凍人，那時候我放下一切跟爸爸相處，每天都陪伴他。」後來他在夢裏離開了，李鼎一直懊悔，沒有替父親洗最後一次澡。這次在《環南時候》，寫出兒子替父親洗澡的一場戲，不僅擦背抹身，還開他玩笑逗他開心，溫馨互動很動人，也像某種和解，彷彿讓導演圓了心願，「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療癒我。」

穿越是《環南時候》重要元素，把1991年和2022年的人與事，連接起來。對年輕時就看《回到未來》的李鼎，與其說相不相信穿越，不如說是他青春的一部分，「我們都想重逢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年齡到了，現在做夢，有時候會夢到爸爸、媽媽，還有身邊的人，而且都是青春時的他們，都是我覺得他們最好的形象。」

夢，也許就是一種穿越，「暗示了我一些未解的遺憾，或者預告我可能會有的恐懼。」想穿越或夢到過去或未來哪一年？其實都不重要，「我現在很認真面對我的夢，想盡量記住，很想知道，為甚麼他在夢裏的樣貌對我如此重要，或者是那麼善良的他在夢裏那麼邪惡。」拍了《環南時候》，開啟了他這種思維，他想在現實生活中，好好檢討他的潛意識，「然後放到我下一個創作裏。」

如果可以穿越

闊別香港多年的李鼎，在港期間到處拍照，想拍出懷念和差異；首次來港的初孟軒，對一切都很新鮮。

如果可以穿越，孟軒想回到爸媽認識那個時候，「看看他們怎樣相愛，年輕時做過甚麼荒誕的事情。」李鼎也有同感，爸爸死後，他曾問過媽媽當初為甚麼會跟爸爸談戀愛，然後她對爸爸的美好印象，跟他認識的爸爸是不一樣的，如果回到過去，就能親自判斷了。

回到過去，會想改變甚麼嗎？孟軒想到能量守恆定律，「如果我回到過去改變了甚麼，未來就有甚麼被改變，而結果可能會更糟。」發生了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去會這樣選擇，一定是我想到最好的辦法。」他又笑說，想回到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而且愈早出生愈好，帶着現代記憶，從那個時候開始生活，多好，變了神童！」三歲時，可能會搭火車去找李鼎，「告訴他，我是你未來的演員，穿越回來。」總得找一個能夠理解這些事情的人，「李鼎肯定理解！」要不要也唱首歌？「再回到，卡布里，來看你」。